“还是你缺钱?我可以养你,我养得起你。”说到这里,他的神态突然高傲起来。
“小女子只求食裹月复、衣蔽体。”石澈啊石澈,难道没人告诉他,要去追一个女人,最好查清她的个性和脾气吗?她叹气。
“那你是为了什么?你爱他?”他颤颤抖抖地说出最后三个字,那是他最不想面对的答案。
拿着勺匙的右手抖动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抬起眉眼。“为什么最近总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她做思索状。
一直有人问,可一直没有答案。或许,是她故意忽略了潜意识里的正解。
“你爱吗?”他横过桌子,激动地抓住她的手问。
“死小孩,问题那么多,管那么多干什么。操心你自己吧,二十几岁的人了。”她不留痕迹地挣开他的手,敲他一记。
“可是,”他痛苦地看着她,再次抓住她的柔荑,“我只要你啊。”
“听着,石澈。”她收回手,神情严肃起来,“就像你现在知道的,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娄妤甍了,已经不再单纯了。如果三年前遇见你,或许有可能。可你,出现得晚了。”其实她可以明确地告诉他,即使他在三年前遇见她,他们还是不可能。有些事情是没有原因的。反正时光也不可能倒流,她知道什么都不可能倒流。如果可能的话,她还是会遇见他——龙觐行。宿命如此啊,该如何让它不去交结?
“妤甍,不管你相不相信,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让你爱上我。”他站起来,自大的口气一如往昔。
摇摇头,她对他先离开的背影弯弯嘴角。天骄之子,总还是有他自己的脾性。
“老板,我还要一碗辣的牛肉米线,加一杯橙汁。”摇完头,她开始点餐。暂时把那个爱不爱的问题抛在脑后。
*****
他在晚上十点三十七分踏进公寓。在走进睡房的途中,他边走边褪下西装外套。晕黄的床头灯散发出柔和的光亮,形成一个小扁圈照在她睡熟了的脸上。
这是他进房就看到的。一抹好看的弧度出现在他的嘴角,俯,他在她的脸颊印上了轻轻的一吻。
“嗯?”虽然那一吻像蝴蝶翅膀划过那么轻,她还是被惊醒了。
“我吵醒你了?”微笑看着她孩子气地揉揉眼睛,他索性坐在床边。
没好气地丢他一记白眼,她记着他上午挂她电话的仇,而且还没决定要不要恢复邦交。
“生上午的气?”他明知故问,并伸手揉揉她散乱的长发。
“嗯哼,你当我很闲吗?”她坐起身,躺着讲话老是感觉给了他百分百的仰视。
“你上午问的那些有原因吗?”他平淡地问着,可眼睛里闪过的内容不仅仅只有这些。
“我觉得那该是常识,被一个二十四岁的人问起,我并不觉得需要原因。”她答得很溜。
“即兴想起?”他的目光扣住她,一丝一缕的。
“是。”移开自己的目光,她没笨到骗人还去直视被骗人的眼睛。
他了解地点点头,像是好说话好商量。
“我明天写给你,睡觉吧。”他再次俯身给了一记晚安吻,并掉她这边的灯,起身进浴室。
她乖乖地躺下,思绪却并未停止。就在他俯身吻她的瞬间,她留意到他的领口有着一个刺目的口红印。她可以想像得到,就在几十分钟前,他还和他的某一女伴卿卿我我。而在此刻,他却可以若无其事地亲吻她的额头。为什么这样的他,居然在他拥抱她时还会让她感觉安心。
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流声,突然感觉自己了无睡意。可是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将不会是最后一次。那,她在意什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到底怎么了啊?
第五章
第二次脆弱
两年后的一个夏天,她在他怀里第二次脆弱。时间是,一整夜
这样算是一种讽刺吗?站在母亲的墓前,她问着自己。
记得一个多月以前,她母亲的五七场面热闹得很。而现在呢?一片寂静的公墓群,没有半个人影。而在她母亲的墓前,只有稀稀疏疏被雨水淋湿了、褪去了颜色的黄色小花。
她走向前,拉起裤腿,在她母亲的遗像前蹲了下去。放了一把纯白的百合,她希望她母亲喜欢这个。
“我在恨你吗?”手指摩挲着墓碑,她问。
“您呢?是不是不愿意看到我?”她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换了一个悠闲的姿势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因为下过雨,在这植物繁盛的季节,墓碑的周围长了许多的青苔。
一个人死了就是这样吧,并不会有多少人会把你放进心里,世界也不会因此而少了什么。那,一个人这一生的意义又何在?是养育了后代,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爱一个人?是做出了贡献,还是功成名就?
“您说究意是什么呢?”她靠在墓碑边自言自语,“您的答案是不是用一生去爱一个人?”空旷的公墓群不能给她任何回答。夏天的热风吹过周围的松柏林,发出了哗哗的响声。她轻声笑着。
“我们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够交谈。”她自嘲地说着,摇摇头。
一辆轿车从公墓的大门驶了进来,在停车场停下。
她眯起眼睛,在车门开启的那一瞬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他——她的父亲。
远远看到倚在墓碑上的身影,娄仲堂显得有些惊讶。“我以为全世界只有我记得你母亲的生日。”他温和地笑着,并走近。
“嗯哼。”她依然懒懒地靠在墓碑边,用手指拨那束百合的花蕊。
“你母亲会很高兴的。”他把他手上的那束火红的玫瑰献了上去。
她的视线一瞬间被那束玫瑰吸引。“我以为她会喜欢淡雅点的花束。”她挑眉说。
“是,但这束玫瑰是我的个人意愿,我送给她我的爱情。”打量着心爱女人躺下的这方土地,他答。
她淡淡地笑着,站起来,拍拍裤子后面的灰尘。原来她的身边还存着在这至死不渝的爱情。“我一直以为她可以陪你到老。”
“我也这么以为。”娄仲堂对她苦笑,“可是心肌保塞是很突然的病,我和你母亲都没有办法。你母亲也来不及等你。”
她了解地点点头。
“人到了中年的时候,总是会想念起自己的亲人,特别是儿女。你母亲也一样,只是她不善于表达,有时候像是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即使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我依旧会害怕有天醒来,而你母亲却不在。”他抬头看着被风吹过的云,缓缓说着。
“她爱你,你是她惟一的女儿。她的某种情感上的缺陷,你也十成十地遗传。妤甍,你总是在不停地伤害你爱的和爱你的人。”
“为什么?”她扬眉问。
“因为你害怕没有相同的回报,或者应该说,你怕输。你怕爱不起,怕不能给爱你的人相同的爱,你怕有负担,怕被人牵绊。”他缓缓说出口。
“你为什么会知道?”她弯起嘴角看他,对他的诊断并不感到惊讶。是,她的确伤害了许多人,例如她的父亲;她的确怕别人的爱,例如石澈;她的确害怕被人牵绊,例如她开始想要逃开龙觐行。这些话都没错。
“因为我是你父亲。”他慈爱地笑着。
是啊,因为他是她父亲。这样的理由就已经足够了。她笑。
“走,我们边走边聊。”娄仲堂细心地打扫完墓碑的四周,伸出胳膊,等着女儿跟上来。
站在原地凝望他片刻后,她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样,开心地挽上了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