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扒完最后一口饭,她重重放下碗筷。
“我吃完了。”她没表情地说,然后窝进自己的书房,并大力摔上门。他看着她的背影,眼眸里有什么东西在一闪而过,仿佛瞬间的幻象。随即,他笑开,一脸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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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
转眼间,时间在她的手指上已经转了一个圈,依旧不发出任何声响地从这个世界溜走。季节,进入盛夏。
在戚咏笙这里做的工作,已经转入了正轨。因为是再次接手助理一职,她做起来轻轻松松、游刃有余,甚至有余到有很多的时间去混水模鱼加建立大本营,以便随时开个同乐会什么的。或许她是该回到这种群居生活来,而不是一个人自生自灭。例如有时候,她想像自己是一种桀骜的、性格冷冽的生物。可惜想像并不等同于现实。就像几年前她总是想像明天会下钞票雨一样,第二天的天气总是会给她格外地正常。
她不是一个喜欢孤寂的人,那在真皮里潺潺流动的血液,以及蠢蠢欲动的不安分因子都说明了这一切。只是,如果人的个性能够选择的话,那么那种冷冽就是她想要的。因为一个人想要自私地活,而且还要活得快乐,就要如此。
坐在开着冷气的五楼助理室里,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键盘。手上的文件是一份民意纠纷,无非是谁家和谁家几年共同一电表,最后为付电费的多少而双双闹上法庭的。真实纯粹的生活琐事,她笑着。
那么她和他的公寓又是用了多少电费?水费是多少?柴米油盐酱醋茶呢?她突然发现她什么都不知道。心情开始变得极度恶劣。
她为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她吗?一个兴致勃勃想要独立并渐渐付诸行动的人,竟然连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知道。她终究无法独立啊。
捞起手边的电话,她拨了一串号码,响了几声后那边接起。
“龙觐行。”那边的人简单明了地报出自己的身份,低醇的嗓音像是抚靡过她的身体。
“是我。”她说。
“甍甍?”那边的口气听起来毫无波折,难道他已经习惯接这样的电话?
她该怎么说?是问还有别的女人,在你的上班时间打你的手机找你吗?“是。”她压下喉咙里的酸楚。
“有事?”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温和有礼,却夹了一丝的慵懒。她完全可以想像他此刻的神情——嘴角微扬,必定会勾出一种似笑非笑的样子。
“是,我想知道,那套公寓里的水电费都会怎么算。”
显然,她的问题使对方一愣,但很快又恢复。“怎么想起来要问这些。”
“我想知道。”
“你不必知道,那一切都会由我来打理。”
“龙先生,我已经二十四岁了,不是事事都要人照顾的小孩子。而且现在是很谦虚地请教你。”听清楚他话里的自以为是,她的情绪由开始的低迷突然狂飙上扬。总之,她开始火大了。
“甍甍,我确定你现在的情绪不可能心平气和地谈话。等晚上再谈,如何?”那头的人字里行间开始有一种专制。
“如果你讨论的是我的情绪,为什么不问问我先?”她咬牙切齿地说,预感那边的人有挂收线的打算。
“听话,晚上我再答复你。嘟——”终于,预感成真,通话正式结束。
币她电话?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话筒。他居然挂她电话?!如果要排排的话,那她是不是该恭喜他,他是第一个挂她电话的人?他可只是第一个挂她电话的人啊,只是那些她可以不去细想,可以逃避的问题她可以视而不见、当做没发觉。只是这通在她面前大剌剌挂下的电话——她居然有一秒钟想杀了他这个屡次开她先例的人的冲动。这样,她就不会苦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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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皱眉抬头看着挡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
“干什么?”她双手环胸看他。很好,刚刚在早上被姓龙的王八蛋挂了电话,现在又来了一个嚣张男。
“找你。”石澈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吐出来意。
“我不会以为你门神似的挡在别人公司门口,是来应聘的。”她走下台阶,只是疑惑为什么他会知道她在这里上班,而且还知道她的作息时间。
“你在想为什么我会知道你在这里?”即使跟在她身后,石澈也不忘用他那傲慢的语气。
“没想到你还学会察言观色了。”不承认也不否认,她挑眉抽空看他一眼。
“跟我去吃饭,我就告诉你答案。”
闻言,她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好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这样的笑话了,自从那次“走廊事件”发生以后,还真是有点小小的怀念。世界上自以为是到这种可笑地步的人,到今天她娄妤甍也只遇见他石澈这一个。
“很抱歉我无法顺着你的思维走,因为姑娘我根本就没那么大的好奇心,也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
对于这种你说“今天太阳很大啊”,他认为是他的存在使太阳光线更强烈的人讲话,你要尽早拍掉他的几乎没常识的自大。
石澈的脸色开始不好看起来。“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玩弄我?”
玩弄?罪名很大了啊。这帽子给龙某某戴可以,给她?不太合适吧。她站到一小吃店门口,问他:“要不要吃冰,出于学姐对学弟的关爱,不该让学弟大热天里跑出来找学姐叙旧。”
他一脸阴霾地首先走了进去。
“是舒璃。”他吐出这三个字。
“啊?”她正专心地看食谱,随即会过意,顺口“哦”了一声。舒璃,她为什么总要给她找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来?她总是想尽方法要她离开他,如果不是她和那个风祈牵扯在一起,她还以为她舒璃暗恋那个姓龙的家伙呢。那么,她是在怕她和那个家伙这样没有明天地下去,会毁了她幸福?是在后悔当初让她有机会遇到他吗?
她不必担心这么多啊,毕竟这些路都是她娄妤甍自己选的。既然自己选了,就要自己承担。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点好餐点,她问。
“一个学妹带我去的,她说你的朋友想看看你的男朋友是什么样子。”他很溜地说出来,仿佛天经地义。
“我的……哦,老天。”她又有点想笑。
“我知道你的事情了,你不会因为这些怕我会嫌弃你吧。”他突然间以怜悯的口气对她说。
“谢谢你哦,我还真怕石大人你嫌弃我。”她觉得和他没办法沟通,“顺便问一下,我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下换他不可思议,“你和那个男人同居难道还不丢脸吗?”
接过老板送来的冰淇淋,她敲敲桌子,“你不是不嫌弃吗?”他提醒他上一秒说过的话。
“是不嫌弃,可是你执迷不悔。”小男生蛮认真的。
“舒璃告诉你的?”她是不是该提把刀直接去把那家伙砍了什么的,“麻烦你向她转告,我没她想的那么伟大加痴情。”她还苦守寒窑十八载的薛宝钏咧。
“对方是个公子。”看来舒璃并没有告诉他“那个他”是谁。
“这又是你伟大的舒璃学姐说的?”她有点心疼地看着他的那份冰淇淋,“你的要化了。”
他有点不满话题被岔开,“给你。”他说。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去管那杯要化不化的冰淇淋。
不客气地接手,看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谈一个正常的恋爱?难道我比他差?”这才是他的核心问题。
“对你大胆的表白和厚爱,小女子感激不尽。”她忙着吃东西,含糊其词。石澈VS龙觐行,她真的不是太想比较。因为总不能去伤一个年轻人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