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疼爱地望着弟弟,无瑕命令自己再不能想他了,至少,现在再也不想了……
***
安书搬回月来西满楼后,便不再与无瑕见面。
她看似作息正常,但每当一个人时,她就会在绣房对着已完成的“春风面”出神,有时候会哭,有时候会很珍惜地凝望着……
无阙倒是日日往月来西满楼跑,偷偷传递姐姐的近况。
这日,宝相拉着无阙急急来到她屋里,神情紧张。“不好了!小姐,姑小姐去月来西满楼找安公子了!”
“什么?!”无瑕立即站起。“姑姑怎么会知道他在那儿?”
“刚刚姑小姐来府里,在门口遇到小少爷回来,便问小少爷去哪儿,小少爷说去月来西满楼学画,姑小姐听了脸色一变,气急败坏地过去了……”
“怎么会……”无瑕惊愣,怕姑姑生气起来,不知道会怎么对安书兴师问罪。
可是她怎能对他问罪呢?
他是荣王,当今皇上的胞弟,大清国最尊贵的王爷……
一想起两人身分的悬殊,无瑕的心也狠狠揪紧。一开始,她知道他是荣王,是那么生气他的欺骗,对他玩弄自己的心只有埋怨不谅解,可是到了现在,她清醒了,就算他欺骗她,但凭他“荣王”的身分,她区区一个民女,有什么资格把他当成寻常负心的男人一般跟他生气?
不要说是生气,就连高攀他都不该想,妄想他对自己的真心……
“小姐?”
听到宝相的声音,无瑕才回神过来,困难地咽下伤心。“宝相,你看着无阙,我这就过去。”
到了月来西满楼,小二立即喊她。“君新当家,你找杜夫人吗?她刚上楼,是被安公子请进房的。”
无瑕一怔,话也不答,赶紧举步上楼。
上了楼,见着外头守着的三元,三元也立即报。“公子,君姑娘来了。”
安书亲自开门,惊喜地望她。“无瑕——”
一时间,无瑕被他的神情打动,忘了自己该冷若冰霜,差点就开口与他说话,她愣了愣,撇开脸,进屋找君福云。“姑姑,您怎么来这里?”
“你都被这男人骗成这样,我怎么还能不来?”君福云才刚坐定,见两人都在,也把话挑明。“好!大家把话说清楚,安公子,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骗无瑕令尊在朝为官?你是想骗绣坊,还是骗她的身子?”
“姑姑!”听到尾句,无瑕不禁脸红肤烫,只因她跟安书根本没到那种地步……
“既然您是无瑕的姑姑,那我便直说了,我之所以隐瞒身份,是因为君家牵扯一件案子,无瑕是关键人,而我是钦命的查案官。”
“你……你是官?”
“正确来说,我也不是官。”安书顿了顿,转头注视无瑕。“我是当今皇上的弟弟,荣巽亲王。”
“什……什么?!”
“姑姑,是真的。”无瑕揪眉望她,解释。“他是个王爷,我们得罪不起……”
她没道理不信,他笔下的牡丹花与荣王的“春风面”一模一样,她断得这世上没有第二人画得出那样的画。
“意思是他爹不是官,他自己却是个王爷?”君福云错愕不已,也有些不敢相信。“这会不会是骗术,他又说谎了,对吧?”
“杜夫人若是不信,可见我的玉印。”安书掏出收着玉印的荷包,正是无瑕那日为他所绣的金菊荷包。
无瑕接过荷包,倒出玉印,于是两人亲眼目睹,玉印上果真刻着他的亲王封号,还有旁边长长的满文。
尤其无瑕见识过荣王画上的落款,也镇静地接受了他的身分。
“这……”君福云与无瑕对看,也知道自己大不敬,赶紧拉她跪下。“民妇见过王爷,请王爷恕罪……”
“快起来!”他吃惊,连忙拉起两人,尤其是面无血色的无瑕。“是我隐瞒在先,你们不必请罪。”
“那……”君福云想起他与侄女的事情。“王爷与无瑕……”
“姑姑!”无瑕知道她要问什么,立即接话。“我与王爷什么都没有,我身子还是清白的,您不要追究此事了。”
闻言,君福云也料得到侄女心思,怕是知道他的身分太高,而她区区一个汉家女子,根本配不上他。“我知道了,多谢王爷宽恕之恩。”
“无瑕也谢过王爷宽恕之恩。”当她说出此话时,也在心底真正把安书视为一个王爷,从此他跟她之间将比陌生人还远,再也不会像之前一样交心了。
再也不行了。
“无瑕……”安书皱眉见她疏离,只觉得胸口好闷。“你我还是可以如以前相处,不必拘礼……”
“国有国法,哪有草民与王爷不拘礼的道理?”无瑕敛目,语气寻常。“无瑕知道王爷有旨在身,若想问案,随时可传无瑕上堂,无瑕定会据实以告。”
语毕,她也不给安书任何挽留的机会,便与君福云离开了房间。
安书既留不住她,也没有理由留她……只能眼见她离去,眼见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如一朵再也回不到他身边的云……
安书坐在案前,看着胡管事亲笔写下的自白书。
虽然手上还缺顾当家收下的那笔白银,但若他执意开堂,传众人对供,或许以顾当家的小人本性,不打也能逼他自招。
可是,那代表他得传无瑕上堂,看着她成为阶下之徒,遭众人异样看待……
不!他舍不得如此待她,他已经骗了她,让她如此痛苦,怎能还让她受这种罪,在悠悠众口中被审议?
一旁侍候的三元见主子整日皱眉,忘食废寝,忍不住提醒。“公子,夜深了,您该歇息了。”
“三元,你有喜欢的女人吗?”
三元涩颜。“公子,奴才自小进宫,哪能有什么喜欢的女人……”
这倒也是。“是我多此一问了。”
然而三元听他问话,不禁大胆道:“公子该不是……喜欢上那君姑娘吧?”
“你想说什么?”安书了解三元,知道他既然问出口,必有所想。
“奴才只知道……以您的身分,那姑娘配不上您……”
安书忽然像是胸口被什么噎住,难受得紧。“为什么?”
“她是汉人,如果是汉军旗里的人,那还有资格谈。可她只是普通百姓,没有旗人身分的汉家女子想必入不了太皇太后的眼……”
这话惹得安书动怒。“你好大胆!竟敢拿太皇太后来压我?”
三元马上跪下请罪。“公子息怒!奴才自小苞在您身边,只知道您一个主子,要是太皇太后问奴才,奴才死也会护着公子,可是君姑娘的事,怕是奴才把头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眼睛也绝不肯看她一眼——”
安书何尝不知道皇嬷嬷不会认同他与无瑕在一起,这是他们的命运,可是他还是任由自己喜欢她、爱上她……
然而他不怕命运的阻碍,他只怕无瑕的心不要他,怕她还没面对皇嬷嬷,就自己认命放弃……
回想起她今日的话,他目光凝重,一颗心为她揪扯成伤。
忽然,外头传出一阵急促的敲锣声,一敲就是十数下,也把整间客栈的人都惊醒了。
“夜半三更,怎么回事?”
三元忙去楼下探问,然后又冲回房。“不好了!王爷,听说君家绣坊失火了!”
“什么?!”安书惊起,不待多问便冲下楼,往街底的君家绣坊奔去。
待他到了君家,绣坊已经被大火肆虐,黑夜里红光冲天,宛如烈鬼。
尤其是绣坊内多得是绣品布疋,本就怕祝融之灾,如今大火一起,也极迅速地连屋幢幢烧起,一发不可收拾。
“无瑕!无瑕!”他在一群逃出来的人里找寻心上人的身影,最后终于见到了宝相与无阙。“宝相……无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