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司徒流镜异于常人的情绪反应,他简直是丈二金刚模不著脑袋,任慈峰喃喃自语:“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宋忆仙问道。
“啊……我在奇怪情湖到底有什么魔力,吸引这么多游客前来。”任慈峰赶紧自圆其说。总不能照实说,他正在想另一个女人吧!
“关于情湖的传说,你不知道?”
“听是听过一些,不是完全明白。”他说谎了。
情湖传奇,好几年前他就听文司彦提过,令他惊讶的是,他竟然若无其事地欺骗全心信赖他的宋亿仙。
罪恶感不断渗进体内,宋忆仙以前常对他说的一句话,“我相信,你绝不会骗我。”教他坐立难安。
“相传,只要情侣们同时在情湖旁握一颗石子,许下永世相爱的愿望,再一起将石子丢进湖里,就能一世相随呢!”宋忆仙不疑有他的解释。
“这湖迟早有一天会被石子填平……”
“所以情侣只能合丢一颗,而且,还有特别的限制唷!”
“限制?”这他就不知道了。
“一个人只能许一次愿,丢一次石子。也就是说,如果和情人来这里许过愿,下一回若和别人来许愿,会失去效力。”
“那公子就不能用这套来骗女人了。”任慈峰失笑道。
女孩子就是相信这玩意,只要冷静下来想想,就会知道这种许愿传说根本没有效用。
任慈峰相信,人心才能操纵爱情,一池死水能做什么?想著,他突然记起一段回忆。
雷鸣山里,漫漫路途十分无聊,幸好他临时多出一个“同伴”,一路上谈谈说说,倒也有趣。
记得他曾半开玩笑地问“她”,怕不怕死在她手下的冤魂来缠?本以为女子多少惧怕怪力乱神一类,他可以藉此引导那人入正途。
她只是冷冷回答,“我不信鬼神之事。这世界上,我只相信自己。”真是彻底的自信哪,那家伙!
“怎么了?又在发呆!”
不满任慈峰神游太虚,宋忆仙不得不娇嗔出声,才终于把任慈峰的心拉回她身上。
“抱歉,一时失神。”
“这句话我听多了!”任慈峰的道歉不但没有清除宋忆仙的怨意,反而加深她的怀疑,“这两天总看你时常失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看过你这么反常啊!”
像他不小心在雷鸣山救了某个他不该救的人,还不小心看到她的,又不小心抱了个全果的她满怀,最后更不小心的断送自己一世英名,只为了救那始终不领情的她一命……
这一连串“不小心”,他半个字都不能对宋忆仙说。
尽避他从不瞒这位美丽的义妹任何事。
“你终于还是骗了我……”宋忆仙突然伤心欲绝。
“骗?”任慈峰大惊,急急否认:“没有啊!”
难道他把心事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看便知?
还是由于作贼心虚,额头上不知不觉浮起“骗子”两个大字?啊啊,这该怎么办?
“我一直在等,等了两天,等你自动告诉我。”
“这……我……”任慈峰哑口无言。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他身戴枷锁长跪在地等待审判。想全盘托出,又怕被打人大牢,进退两难。
“到现在还想隐瞒?”宋忆仙睁大眼。
任慈峰不语。
“你变了!以前……以前你不会瞒我的。”
任慈峰依然沉默。一丝苦笑静悄悄爬上嘴角。
对宋忆仙指控的事实,最感到惊讶的,或许是他自己。
“进祁家村前,我遇上一队人马。”
“……飞云堡?”
“不错!”宋忆仙恨恨道:“为什么?为何要救司徒流镜?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宋忆仙越讲越激动。
任慈峰没有回答。连他自己都想不通的问题,该如何回答?
若说是不忍一条年轻性命就此消失,实际上,他可不是那种悲天悯人的慈善家。该除的“恶”他向来是不留情的。
说司徒流镜是他的朋友,又没有那么一回事。因为自始至终,司徒流镜没有放弃要杀他的念头。
若说他想感化司徒流镜,却是十成十的大失败。
她从头到尾连个“谢”字也不曾出口,他哪敢奢望自己数日苦口婆心的劝阻,对方会听得进去?
回想起来,任慈峰不得不泄气。
问她,杀人有什么乐趣?
她反问,不杀人又有什么乐趣?
说她,女子行走江湖,太过危险。
她反说,死在她手里的男人不计其数,男人才危险。
训她,杀戳必招人怨,报复接踵而至,如何抵挡?
她反斥,挡不了就死,不用多管闲事!
唉,这个司徒流镜哪,真教人哭笑不得!
“无法回答?”宋忆仙问。
“……或许吧!”任慈峰坦然招认。
早在宋忆仙盘问之前,任慈峰已问过自己无数次。偏偏理不出头绪。
他以前曾有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劝的举动,然而,把“行侠仗义”四字套在这件事上,太牵强了些。
第一次救司徒流镜,一方面藉此处罚强盗们背信忘义,一方面出自人性的不忍,给司徒流镜自新机会。
第二次呢?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始终是相信你的。”宋忆仙语带哭音,“相信你会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你却让我失望了。”
“忆仙……”
局势演变至此,安慰眼前的泪人儿,比想什么理由要重要多了。任慈峰连忙用袖子替宋忆仙拭泪。
“你……你该不会……”
“忆仙,别哭了。”
宋忆仙越哭越伤心,周围人群逐渐向他们围拢,指指点点之声此起彼落,他们两人俨然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
任慈峰呆呆站著,感受到一大堆异样视线频频往他身上招呼。
唉!他是招谁惹谁了啊?
“求求你,别再哭了,大家都在看呢。”
“他们看他们的,管人家做什么!”
“拜托,忆仙,你行行好,再这么哭下去,我不被人当做薄幸男子唾骂至死才怪。”任慈峰努力不懈劝慰著哭得像泪人儿的她。
不忍心见任慈峰急得满头汗,宋忆仙掏出丝巾,轻拭眼角泪珠,抽噎道:“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不准再骗我,否则……”
“天地为证,我任慈峰句句真心。”
唉!他就算有胆子说谎,身边这群人也不会原谅他吧?如果宋忆仙又哭起来,麻烦就大了!
“你是不是对她……司徒流镜动心了?”
宋忆仙吞吞吐吐的问著,答案只有“是”或“不是”,没有第三种答案,照理说很容易答。
任慈峰左右转了一下头,这举动在别人眼里是舒活筋骨,在他,只是下意识找寻她的踪迹。
没有,她的身影埋没在人群中。然而他相信她一定在。他的回答,她也会听到。
如果回答“是”,她八成会边对他挥刀边冷笑,“爱上我?那就把人头奉献给我吧。”
如果回答“不是”,宋忆仙满意,围观群众满意。至于他,应该也没有什么不满才对……
懊如何作答,已经很清楚了。
宋鸿武待他有如己出,为了司徒流镜,他已背叛过义父一次,拖累鸿闻山庄的名声,他不能让义妹当众丢脸。
何况,宋忆仙与他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早已在心里认定义妹是他未来长相厮守的对象。
就算在公众之前承认这件心事,也没有任何不妥。
在雷鸣山那几天,不过是偶发事件,就把它当做一场梦,忘得一干二净比较好……
“怎么?不知怎么回答吗?”
在宋忆仙的声声催促下,任慈峰深吸了一口气。“不是。”
话一吐出,任慈峰看著娇美笑容再度回到宋忆仙脸上,同时,祈村长的一句话猛地蹦进他心里。--如果一个人说话前,支吾再三,那句话十有八九并非出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