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出身在富裕家庭、事业有成、生计不必担心的贺绍威,对吃虽不奢华,至少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乍闻她所言,他难以咀嚼消化这番话。
“无法相信吗?当然,你一个富家公子哥,是上流社会的人,怎能理解我们这些为了生活打拚的人所过的日子是多么艰辛,食衣住行都得斤斤计较,深怕稍不注意,便入不敷出,所以请不要用那种讶异歧视的眼神看我。”郭芳瑜指责他瞧不起人的态度。
贺绍威没料到一句无心的话,惹来她强烈的反弹,该怪他习惯的生活方式,跟她差了十万八千里吗?
思路一至此,他脑海里隐约浮现模糊的影像,似乎是在告诉他,这不是他固有的行径,而是经过挫折后所养成的。
至于挫折是什么?他乱无头绪,以往都会以同个理由不再深究,奈何今日在瞥见她受伤却极力表现出倔强的模样,他的不舍骤然蔓延在胸臆。
女人的难过伤心,他并不以为意,否则怎能冷漠的说分手就分手?偏偏此时他却漾起了欲解套找出原因的冲动。
在他思考的当头,郭芳瑜打工的餐厅已近在眼前。
她淡然的道:“到了,谢谢你送我一程。”
“妳回去怎么办?”贺绍威猛然回神,月兑口而出。
“不必你操心,我会自己解决。”郭芳瑜甩头,拒绝接受他的好意,却在转身之际,左手手腕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扣住,她厌恶的迅速抽回手。“几次的经验还不够你记取教训吗?还是要我再罚你一次,你才会不再随便碰我?”
“抱歉,我只是想为刚才的话跟妳说『对不起』。”
冰芳瑜难以置信会从他嘴里听到歉疚的话,愣了片刻后,她平缓的说:“我收到了。”
丢下这话,她急忙奔下车,以免他察觉到异状,而缠绕在心湖,盘根错结的思绪都在想着他道出这话的动机。
就在郭芳瑜慌张的跑到餐厅门口,打算推门而入时,身后霎时响起一道凶残的低沉嗓音。
“郭小姐,妳还真难找,以为搬了家、换了公司就能摆月兑我们吗?”
“啊?”郭芳瑜魂被吓飞了一半,胆战心惊的回头,“不是这样的……”
“别跟我装可怜,这类人我看太多了,这期的钱该给了吧?”
“能不能再让我缓几天,我还没筹到……”
“靠!你们这些欠钱的人借口不能改一下吗?每个人的理由都一样,一点新鲜感都没有。”凶恶的男人大喝。
“如果欠钱的人有钱,又怎会让你们追着跑?”贺绍威严厉的指责。
他一开始便抱持着要在这里用餐的打算,才会用开玩笑的口吻要求她请客,哪知搞得两人不欢而散,尽避如此,他肚子还是得填饱,于是厚着脸皮停好车,期望透过吃饭,化解误会。
没料到他竟目睹到她被追债的画面,一剎那闪过脑子的念头是,莫非这是她拚命工作的原因?若是,凭她跟爷爷的亲密交情,为何没请爷爷帮她还债?难道她并非他所认为的那种“爱钱”的女人?
“贺先生,你……”郭芳瑜惊讶。
她话未说毕,已被男人抢先。
“这不关你的事,最好闪边点。”
“如果我偏不闪呢?”贺绍威移动步伐挡在郭芳瑜面前。
“不闪就拿钱出来。”男人不要脸的摊手要钱。
“行!多少?”贺绍威毫不迟疑的说。
“贺先生,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你处理。”郭芳瑜不愿欠他恩情。
“话不能这么说,今天他们能找到妳打工的地方,难保哪天跑到公司来耍老大,到时公司遭殃,我是不是该出面解决?”贺绍威推翻她的拒绝,显然抱定要将责任往身上扛的主意。
这不是他的作风,但目前也只有一个理由能说服自己,便是“好奇”,基于好奇,他决定先替她还钱,再来慢慢追究他查不到的背景。
毕竟以“欠钱”的身分追查并非难事,他得到“无解”的答案,说不定是有人在背后阻挠……
她是谁?来自哪里?接近贺家的目的?更甚者,到他公司上班的理由?如此一条线、一条线的抽丝剥茧后,会意外发现她是个神秘人物。
“这只是你的假设。”郭芳瑜辩驳。
“但妳能肯定这假设的发生机率是零吗?”贺绍威一脸信誓旦旦。
“我……”她语拙。
“没话说了吧?现在就请妳闭上嘴,由我出面。”
“为什么要听你的?”郭芳瑜不答应。
“妳不听我的,要听谁的?”贺绍威双臂环胸,“还是妳觉得待在门口不进去上班被开除比较好?”
冰芳瑜被堵得哑口无言,衡量轻重缓急后,莫可奈何的道:“好吧。”
得到她的允许,贺绍威转身迎上快要失去耐心,差点发火的男人。“大哥,你听到我们的对话了,由我来付这笔钱,要给你多少?”
“好样的,话是听到了,但你们实在很会拖,算了,拿得到钱就不跟你们计较这一两分钟,她总共欠我们五百万,但钱滚钱,利滚利,这期本金加利息是二十万,看你够不够有良心,替她全还了也行。”
“全部还剩多少?”贺绍威直截了当的询问。
“三百万。”
“好,这是三百万即期支票。”贺绍威阿沙力的开出一张支票交给他。
“很好,这张是欠钱证明。”
贺绍威接过仔细检查无误后,撂下话,“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当然。”
男人大摇大摆的离去,开车过了几个路口后停下,此时出现另一名穿着品味一流的年轻男子。
“如何?”男子劈头就问。
“照你的吩咐处理,我的佣金呢?”男人毫不羞惭的伸手要钱。
“十万元。”
“感恩,以后有这么好赚的工作记得找我帮忙。”轻轻松松,不用“歹面相看”就能收到钱,又有额外的佣金可赚,谁不做?
“不会有了,快走。”男子匆促的挥手要他离开,避免被熟识的人碰到。
从上次跟芳瑜碰面后,他就去找爷爷提及这件事,并主动表示愿意帮忙,然后暗中观察他们这对的互动,发现时机快要成熟,只差东风助一臂之力。
于是他找到正在寻觅芳瑜追讨钱的地下钱庄,告知他们这项讯息,之后安排讨钱的打手出现在他们面前。
因为他非常有把握二哥会揽下这份责任,就凭着二哥万分想要得知芳瑜的资料这点,也顺便解决了爷爷本想替她还钱,却屡次遭到她拒绝的无奈。
再来便是换他出面了,呵!他最爱看好戏,若能在戏中插一脚,扰乱一池春水就更好了,毕竟湖面太过平静,也显得没有惊险刺激可言。
送餐后,郭芳瑜取走桌上的帐单,“这餐我请。”
“改变心意了?”贺绍威好奇的挑眉。
“谢谢你刚才的协助。”郭芳瑜面无表情的答腔,察觉不到她内心是多么的澎湃汹涌,难以遏抑。
“不要太过勉强。”从她的表情,贺绍威不认为她发自内心感谢他。
“没有。”她依然维持平淡的口吻,“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以免你以后拿这点来压我,勒索我,甚至在工作上找我麻烦。”
“我有那么不通情理吗?”
“有,而且你不是打从一开始就对我没好感,何必滥发好心?”
“我现在对妳一样没好感,不过如我刚才说的站在公司的立场,必须考虑后果,另外爷爷把重要的妳交到我手上,我有义务要确保妳的安全。”随着只字片语落下,贺绍威的胸口沉闷不已,尤其是在提及她和祖父的关系时,更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几乎快要抽光他活命的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