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他便闯入章台楼,丝毫不理会他们的阻拦,直奔欧千凤的房间,推门直进,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风度,决定今晚一定要她好好地听他解释所有的事。
欧千凤正坐在妆台前梳妆打扮,看到李玉浚突然闯进来,并不惊慌,只朝他嫣然一笑,挥挥手要跟在他身后进房的护院门退下。
她娇媚的丹凤眼流转顾盼,朱唇轻启,“李公子,您怎么就这样闯入奴家的房间呢?”
“我有话要跟你说,非说不可!”他的神色万分郑重,清亮有神的双眼透着坚决,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见他这般神情,她先是一愣,跟着咯咯娇笑。
“李公子,嘴长在您脸上,您要说就说呀,何必跟我说这个?难不成我一个弱女子,还能捂着您的嘴,不让您说吗?”
“我是说正经的。”
“奴家也是说正经的呀!”她噘起樱唇,似嗔非嗔地睨着他。
李玉浚不再与她争辩,正色道:“我来是想告诉你当年的真相。”
闻言,欧千凤脸色微微一僵,但随即恢复原来的笑颜。
“您在说什么,怎么奴家都听不懂呢?”
“蝶儿!”他皱眉看着她。
“怎样?”她柳眉一挑,略带挑衅地回视他。
见状,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却是一片温柔。
“你听我说好吗?”
她将注意力转回妆台前,双眼望着自己映在铜镜上的身影,一边梳理头发,一边道:“既然您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么要说便说,何必再问奴家。”
语气好似满不在意,实则她心里却翻腾不已。
他又编出了怎样的理由想来诳骗她?
眼角余光偷觑他一眼,她心中暗暗冷笑,这时即便他是真心认错,一切也太迟了,更别提巧言相欺了。
李玉浚不知她的想法,一心一意想消弭两人之间的误会,见她似乎不甚在意,原是有些沮丧,但随即发现她在偷瞄他,不由得精神一振。
“蝶儿,我现在说的话事关家父声誉,希望你听完之后,不要传出去。”
她仍是自顾自的梳着头发,并不答腔,虽是如此,他相信她并不会说出去,因此继续说了下去。
“当年我将我们两人的事情告诉父亲后,他立刻答应让我替你赎身,娶你为妻,但要求我必须遵照礼俗,婚礼之前不能再与你见面。我不疑有他,答应了他的要求,强忍着对你的思念,待在家中等待婚期的到来,期盼从此与你长相厮守,谁知……”
他轻轻叹口气,眼神变得黯淡,语音转为低微,“谁知我爹竟然欺骗了我,他其实一心想要拆散我们……”
前尘往事涌上心头,他既感慨更觉心痛,但虽是往事不堪回首,为了得到她的谅解,只得一一细说。
他字字恳切,句句肺腑,无非希望化解误会,孰料欧千凤却是越听越怒。
在她心中早已认定他是负心人,如今听他把罪名编派到他父亲的头上,更觉他凉薄无行,为了帮自己月兑罪,竟然连父亲都可以诋毁!
她虽然愤怒不齿,表面上却不露痕迹,停下了梳发的动作,佯装半信半疑的模样,明眸斜睨着他。“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她的语气煞是迟疑。
听她口气松动,似乎将信将疑,他赶紧点头,“当然是真的,你相信我!”
“这……”她柳眉微蹙,低头沉吟,不发一语。
李玉浚屏气凝神,不敢开口打断她的思绪,只希望她会相信他。
冷眼窥视他的神色,她不得不佩服他演技高明,丝毫不露破绽,一副真诚不已的模样,只可惜她再也不会受骗了。
她早就料到李玉浚会另想借口来帮自己月兑罪,也预定到时乘势假意与他和好,以便继续后来的计策,现在他既然如她所料的来解释,她自然也照计划进行。
整理好心绪,欧千凤缓缓抬头,双眸蒙着一层晶莹的水雾,无言地凝视着他,似有千言万语欲诉,却不知如何表达。
“蝶儿……”他轻唤着她的名,缓缓走近她,既期待又担忧地问:“你……相信我吗?”
她没点头,只悄悄合上了眼,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泪水映着夕阳余晖,闪烁微光,如利箭一般刺入他的心,教他感觉到阵阵的抽痛。
“别哭……”他忍不住伸出手,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
“浚,如果……”她慢慢张开双眼,幽幽地问:“如果我信了你,你能保证没有下次吗?”
“绝不会有下次!再也没有人可以拆散我们了!”他激动地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立誓般地在她耳边低语。
欧千凤柔顺的任由他搂着,唇边泛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第六章
爱,是销魂蚀骨的毒;恨,是点滴穿肠的酒。
时间滋长了爱,却也累积了恨,融合成剧烈无比的毒酒,教世间无数男女明知剧毒,却又甘心饮下。
这一次,会是谁饮下?
是她,或是他?
欧千凤提起酒壶,缓缓斟满李玉浚面前的酒杯,侧头朝他微笑,顾盼间更见丰姿冶丽,妩媚迷人。
他端着酒杯,痴痴地望着她。
“怎么了?”她放下酒壶,笑睇着他。
“我怕自己在做梦,一个有你的美梦……梦一醒,一切就会消失,所以我要好好的看着你。只要有你,我宁可一直在梦里,不愿觉醒……”
他的声音好低好柔,像一阵春风,暖洋洋的薰人欲醉,那深情的目光更想叫人从此沉溺其中,再不愿起来。
对上他的双眼,欧千凤有片刻的怔然,但瞬间便即回神,垂下眼睫,缓缓别过头,似有些许羞涩,实则心中感慨,正自叹息。
若真是梦,她尚且能在梦中放纵自己;然而,这毕竟是现实,不是虚幻的梦,所以她的爱与恨,怨与愁,一切的一切都要他偿还。
“你知道的,这不是梦……”她回眸看他一眼,低下头,轻声问:“接下来,你想怎样安置我?”
李玉浚执起她的右手,左臂揽上她的左肩,轻轻的拥着她,面颊贴着她的粉颊,温柔地呢喃,“我想为你赎身,娶你为妻,完成我们当年的誓言,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她闭上双眼,重复着他的话。
明知是假,这一刻她宁可假装相信,作一场短暂的迷梦,且待梦醒之后,再向他索讨他亏负多年的情债。
半晌,房内悄然无语,只有风悄悄吹入,漫开一室旖旎。
夜风拂过她的脸,带来一阵凉意,她慢慢地睁开眼。
“你不必为我赎身,因为我并不是卖身给章台楼,只是入了风帮而已。”
“真的?”他的语气里透着惊喜。
“嗯,不过……”她轻轻点了点头,离开他的怀抱,有些迟疑地看着他,“帮主和堂主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说走就走,必须处理好事情,交接了楼主的位子,才能安心离开。”
“这是当然的。”他理解地笑了。
“那……你愿意暂时在章台楼住下,陪我等待交接吗?”她凝眸注视他,眼底满是期待。
他不假思索的点头应承,如愿地见到她展露春花一般的笑靥。
当下欧千凤便命人安排房间,让他住进她与凤凰居所中间的那栋楼,只要推开东边的窗户,就能望见她的房间,而从西边看出去则是凤凰的居所。
李玉浚没有丝毫异议,怀着喜悦的心情住了进去,浑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踏入陷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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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借交接的名义,接下来数日,欧千凤佯作忙碌的模样,除去晚上做生意的时候,下午都待在凤凰的居所,有时是和凤凰独处,有时则召集了其他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