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去她头顶的几片雪花,他柔声问:“怎么了?”
“我……”仰头凝视他盈满关怀的双眼,她张口欲言,最后却只摇了摇头。
略一思索,他猜测地问:“是不是绍轩跟你说了什么?”
犹豫了一下,她轻轻点头。
“绍轩就是爱操心,你不用太在意他的话。”他微微一笑,轻吻她的额,安抚她的不安。
“可是他说的确实有理呀!”
“喔?那他到底说了什么?”
沈凡玉把方绍轩的话大略说了一遍,风玄煜听完,只是笑着摇头。
“绍轩把事情说得太严重了,皇上不会用那种理由治我罪的。”
“真的吗?可是方总管……”她的神情仍有些不安。
“你放心,除非我真有不臣之心,否则皇上不会捏造罪名来责罚我,因为我对他根本无法构成威胁。”他伸手抚平她紧蹙的眉,又温柔的将她鬓边的发丝轻拢到耳后,“皇上爱惜名声,绝不会冒着污损他英名的危险罗织罪状。”
“但是……”她轻咬着唇,犹豫片刻,微微红了双烦,又间:“你的婚事如果不合皇上的意,他不会罚你吗?听方总管说,有人就因此被贬……”
“你说的是我的十弟风玄炜,但他的情况和我们不同,而且我也不认为皇上真的是在惩罚他。”他扬高唇角,笑道:“就算我会被贬,那也无妨,只要有你在我身边,何处不是温柔乡?我不求荣华富贵,但愿长卧美人膝……”
他说着,在她颊上偷了个香吻。
“你很讨厌耶!人家在替你担心,你却不当一回事,还占人家便宜!”她半羞半喜地啐了一声,佯嗔轻搥他的胸膛。
“不然我让你把便宜讨回去?”
他笑嘻嘻的把脸颊凑向她,却被她推开。
“臭阿煜,不跟你说了!”她嘟着嘴,别过脸不看他。
“好好好,我说正经的,你别生气。”他收起玩笑的态度,认真地问:“你是不是担心皇上会拆散我们?”
她转头凝视他,默默地点头,眼中深藏忧色。
“不会的,我的婚事对皇上而言早已没有利用价值,只要说得有理,应付得了众大臣的议论,皇上是不会管我的。”
她眨眨眼,莫名所以地问:“婚事和利用价值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先前皇上三次赐婚,目的是……”
“等等!”她匆匆打断他的话,皱眉道:“你刚刚说什么三次赐婚?”
“皇上曾经三度下旨,将世家千金许配给我,不过……”
“你已经有三个老婆了!?”她又惊又怒,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
早该想到了!他是王爷,年纪又不小了,怎么可能没妻室!
知道她误会了,他急忙要解释:“小玉,你听我说……”
“我不听!”
她嚷着,气得狠踹他的胫骨,趁他痛呼之际,月兑离了他的掌控,转身就要走,却又被他拉住了手。
“她们都死了!”
“什么!?”她停止挣扎,愕然地回身看他,“你说她们都……”
“都死了。”
“怎么会……”原先的惊怒变成了怜惜,她低着头,有些惭愧地轻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那样……”
“没关系。”他微微一笑,又将她拥进怀里。
她没有反抗,柔顺地偎着他,略带迟疑地悄声问:“你一定很难过吧?”
“惋惜红颜早逝是难免的,但是我并没有很难过,毕竟我从未见过她们。”
“你没见过她们?”她讶然地抬头,“她们不是你的妻子吗?”
“我有说过我娶了她们吗?”
“是没有,可是……”她眨眨眼,努力的思索是怎么一回事,但始终大惑不解。
望着她疑惑的模样,他揉了揉她的发,笑着轻点她的鼻头,“别想了,我来解释比较快。但这一次,你可别再打断我的话。”
“好嘛。”自知理亏,她乖乖地点头。
风玄煜这才开始解释,“当年皇上刚继位的时候,世族的势力颇兴盛,为了拉拢他们,皇上就把世家千金许配给皇亲国戚,我自然也分到了一个千金小姐,不过在成婚前两个月,她就不幸病笔。”
“后来呢?”
“为了顾虑那个世家的面子,过了两年,皇上才又赐下一门婚事,但是圣旨到的那一晚,就传出那位小姐病笔的消息。”
“不会吧……怎么这么巧!”沈凡玉张大了眼,难以置信。
“连着死了两任未婚妻,关于我克妻的传言不胫而走,开始有世族担心皇上下一次赐婚会轮到自家头上,不过还是有人不相信,所以三年后,皇上再度赐婚,这一次捱到了半路,新娘不堪路途劳累,就在异乡香消玉陨了……”
“天呀!”她忍不住惊呼。
叹口气,他又道:“到了这个地步,关于我克妻这一点,在各个世家心中已是根深柢固,皇上自然也不会再赐婚,因为那样非但不能笼络他们,甚至变成是陷害了。不过也没笼络的必要了,这两三年来,在皇上有心的运作下,除了少数家族,大半的世家都已经势力大消,徒留旧日名声罢了。”
“阿煜……”她偷觑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对克妻的事很介意吗?”
他不答反问,“你介意我会克妻?”
“当然不!”她赶紧摇头,“那只是巧合!一定是那些千金小姐养尊处优,身体不好,所以才会早逝。像克妻那种无稽之谈,不过是迷信而已!”
“我也是这么认为。”他扬唇微笑。
正因为他不认为自己克妻,也相信沈凡玉不会在意,所以他才敢告诉她这些事。
“不过那些世族真像笨蛋,这种不负责任的谣言也相信,一开始说你克妻的人更过分,造谣生事,破坏你的名誉!”她忿忿地替他抱不平。
相对她的气愤,他倒是处之泰然。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让我有机会自己选择妻子,不像其它兄弟,几乎都是按照皇上的安排。”
“也是啦……”她点头认同,却又忍不住说道:“不过皇上专给你找那种病弱千金,有点过分。”
“皇上又不是未卜先知,他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那样。”他口中虽是这么说,但听她一心维护自己,颇感窝心。笑了笑,又道:“只要不牵涉利害,皇上其实很讲理,对兄弟们也很慷慨,俸禄赏赐从来不小气,我已是颇为幸运了。”
即使兄弟间平和有礼却不交心,让他感到亲人间的疏离,有时难免慨叹,但相较历朝历代骨肉相残的惨事,他确实已是幸运的了。
“可是皇上把你封到涿郡,害你远离家乡,你不会想念家乡,不觉得遗憾吗?”
“家乡……有家方为乡,有你在我身边,我们自成一家,自为一乡,处处皆是家乡。”他柔情无限地睇凝她,轻抚着她微红的颊,露出满足的笑容,“你说,我说的对吗?”
她昂首与他相望,眸中盈满温存,“对,有你有我的地方就是家乡……”
语音未尽,她踮起脚尖,以吻为缄。
不安与惶恐都在苍茫雪天中消失,只有坚定不移的真情弥漫在他们之间。
第十章
翌日傍晚,一行人抵达了长安,住进风玄煜昔日在京城的府第,那是先皇在世时赐下的,他成为燕王之后,朝廷并未收回。
体谅风玄煜的难处,沈凡玉不再坚持待在冰戏团,决定试试养尊处优的滋味,做燕王的娇客。既有佳人相伴,他也就回复了装束,重新当他的燕王。
不过为了避免和他人往来应酬,没时间陪沈凡玉,风玄煜安顿好之后,便立刻入宫拜见皇帝,提议为太后绘一幅观音像。等得到皇帝的首肯,再命方绍轩传出消息,说他要斋戒闭关,为太后绘制观音像,谢绝一切应酬和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