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了过去,声音渐行渐远,师琳也转身朝校园后区走去,不管待会儿就是上课时间。以她现在的“身份”,即使是逃课老师也不敢说什么吧?哼,人性就是这样。她这个时候不如先去静一静得好。
走进校园后方的绿化区深处,眼前是一汪小人工湖,碧波荡漾,湖畔安放着古典的石凳,师琳坐了下来,望着湖光出神。
仿佛真的是做梦一样,所有的人,即使停留在她身边,事实也都离她好远。她尤其孤独。
终于找到她了。
景麒停在湖边,看着前方坐在石凳上的她,立即感觉出在她周围的寂寥和漠然。唉,一日不见,又将硬壳重重围起自己了。听说跟她朋友吵架了,下午还没去上课,谢莹霄说她心情不好。她为何不懂得放松自己呢?
景麒走近她,停在石凳后。她没有被惊动,因为专心于自己手上的小玩意。景麒在她背后探头看去,竟是栽种在湖边的那种草叶,细长的草叶被她用指甲纵分划开,撕成两条,再纵分、撕开,成为细细的草条,然后她就用这些草条编结成灯笼状的花球,头端再绑一条草丝,把一个个草花球吊在一起。
她的十指修长而灵动,巧妙地翻转交错,似花般舞动,片刻的工夫长长的草叶便化成精巧的花球,其中的过程有不可言喻的美,景麒不禁看呆。而她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神情,伴在如此明媚湖色旁,亦是奇异得动人,充满宁馨气息。
但旋即景麒却皱眉,不错,是很美,但却透出寂寥的气息。那些精致的手工艺品是她织就的一道道保护障,仿佛可以将世界隔绝似的。不欲她继续沉浸下去,于是他再向她靠近一步,打破了她周围的沉寂。
师琳一惊,转头向后看见一个身影,慢慢仰起视线,对上了他朝下看的眼睛和唇边熟悉的微笑。
“嗨!逃课的师同学。”
“要绐我记过吗?景秘书长。”她挑挑眉。
“当然要,校规是不能违反的。”他一本正经地告诫。眼睛却在笑,幸好,她没有再拒他千里之外。
师琳哼了一声,低头把方才系到一半的草茎扎好,再将另一端插过花结间的缝隙,抽紧,正待打另一个结时,景麒的双手伸过来,按住她手上执着的草叶。
“干吗?”她向后仰起头,不悦地瞪他。她正织到一半呢,不打好结就会散来开啦。
弯下腰,景麒的微笑很温柔很善良,却出其不意地将她手中的草结夺走。他不喜欢她沉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必须要有他才行。
这种行为简直是霸道。“喂,还给我!”师琳抓住他的手,试图扳开他的手指拿回自己的东西,却怎么也不成功,气得一把推开他的手生闷气。算了,草叶子而已,他要就拿去吧。
“嘘。”他伏在她发后,“你看湖水。”
“咦?”师琳抬头看去,不由吃了一惊,艳霞下的湖水,竟然这么美。
碧绿无瑕的水纹随着清风的方向一鳞鳞地滑过,在霞辉的映照下,轻轻荡漾出变幻的彩光。自然天匠的绝妙是再精致的手工也比拟不出来的,美得摄人心魂。而她刚才坐在这里居然没发现。
师琳静静地坐着,盯着湖水,瞳中的流光与波光相映,有丝迷惑又有些沉醉。
景麒在她身后站着,双手在她身前交*,指端下垂着她刚才织的草灯笼。夕阳温柔地洒满他们,将两人的影子重叠。
“很美。”半晌,她轻轻地说。
“是啊,很美。”他微笑,眼中所凝视的是她。
下午第一节课结束后,师琳坐在窗外遥望远方山色。
这几天父母一直处在冷战状态,当然是江月华单方面的行动,师明康可是愁白了头发试图恢复关系,旁观的她只觉得无奈。而学校的生活如常地进行,但除了与杨晓虹的隔阂外,她与景麒之间也有点说不出的异常。
所谓异常,就是有种诡秘的暧昧,感觉好像他们正处于什么边缘,隐约有危险的预感,使她大多数时候下意识地去避开而不去深究。
但是躲避毕竟是不行的,师琳皱眉想道,是不是该想清楚了?抬头看向谢莹霄,景麒是因为她的原因才靠近她的吗?作为拒绝她的补偿,抑或是绅士风度作祟?唉,如果是这些的话,真是荒谬了。
突然,谢莹霄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师琳,你在发呆吗?就要上课了,快点哦。”下节课是音乐课,她们得赶快去音乐教室才行。
“哦。”师琳站起来拿了乐谱,和她一起走出课室,蓦地看着杨晓虹正走在前边。师琳张了张口,还没喊出来,旁边谢莹霄已经向她挥手,“晓虹,我们在这里。”
杨晓虹回头看了一下,扭头径自走了。
看来她还在气头上呢,师琳在心里叹息一声,咽下要出口的话。
“咦?她在生气吗?”谢莹霄的笑容顿住,扬手再叫了两声,“晓虹!晓虹!”
杨晓虹却越走越快。哼,自那天后就真的没跟她说过一句话,蛮不在乎的样子,果然根本没有把她当朋友。
师琳望着杨晓虹的背影走远,怅然难过,虽然不是故意的,却真正伤害了她。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一堂音乐课上得不知所谓,下课后,又见杨晓虹不理会她们匆匆离开。师琳无奈,和谢莹霄一起走出音乐教室。
谢莹霄依然是快乐的,“听说这几天我们学校美术馆有画展,到六点才结束哦,师琳,我们去不去看?”
师琳摇摇头。谢莹霄还待劝说,却在看见景麒往这边走来后对他笑了笑,识趣地退开,“那我找别人去看喽,再见。”
呃?如此干脆地离开。师琳转头望四周寻找,果然见到了景麒的身影,眉头不由一蹙,谢莹霄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就一意把她跟景麒拉在一起,弄得事情越来越复杂。
景麒走到她面前,倾身看她的脸,“怎么眉头皱得这么紧?不想看到我吗?”
“景麒,你不因为谢莹霄要你来就……”这样未免也太好心了。
“难道你以为我出现在你面前是因为谢莹霄的意愿?”景麒不可思议地说,她不应该是这么迟钝的人吧。“是我自己来的,我早就说过了。”
那天他对王丽娜她们的确是这样说的。那么……那么这样,这代表了什么意思?师琳愣愣的,“那么,你是在同情我吗?”不忍心她因为告白失败而受人耻笑,所以刻意靠近她以示她不是被“抛弃”的,给她点面子?
天,为什么她会变得这么笨!景麒盯住她,“不要误解我是什么善良的好心人,如果不是自己喜欢,别人再可怜也不关我的事。”稍为婉转,也是很明显的表示了。
“可是你不是拒绝我了吗?”望着他,她心中渐渐升起慌恐。
景麒幽幽轻叹,“这算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了吧。”不然现在就不会如此为难了。
心一震,蓦地杨晓虹曾说过一句话划过脑海,“最难以忍受的事就是付出真心却受到欺骗,那是无法弥补的伤害。”
师琳惊得从心底里发冷,连手也开始微微颤抖。她看见另一个错误产生了,更大更无法弥补的错误。
怎么一听他的话就瞬间变了脸色?景麒十分惊讶,伸手去唤她。“师琳,你……”
师琳如触电般躲开他的手,掩口踉跄后退两步,倏地旋身跑掉,使尽全身力气地奔跑,仿佛背后有恶灵追赶似的,不敢稍停,不敢回头,不管别人诧异的眼神,只想逃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