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的一声,似有何重物落地。下一刻,兰沁已被紧紧搂住。她身子一僵,鼻间流动着淡而熟悉的清凉的气息。
“放开我!”她冷静地说,任由他搂着。逸,不要这样。
“不放!”兰沁耳畔传来一个苦涩的声音,“你让我等得好苦!”
闻言,兰沁再也忍不住了。温润的泪顺着双颊滑下,一滴、一滴,滴在他手上。她的委屈、她的孤寂、她的思念、她的企盼,以及她的隐忍和伪装,都在他这句似指责似哀怨的话中消失贻尽,仿佛她所忍受的漂泊之苦,就为了他这句话。此刻的她,就像几年前,是个要人哄、要人疼、要人宠的一个小女孩。
“你哭了?”风清逸转过她的身子,借着月光,看着她脸上的脆弱与无助,心也揪痛了,却透着一丝欣喜,“这样是否表明,你没有忘记我?是么、是么,沁儿?我们还可以回到过去,对不对?”
“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恨我,惟有你不能!”兰沁的沉默让他慌乱起来不确定的感觉再度袭来。生怕兰沁再一次离开,他只有紧紧地、死死地搂着她,才能让自己稍微踏实一点儿。
兰沁终于开口,“可我们回不到过去了。你以为,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还是当年的我么?即便我一点没有改变,那这四年的空白呢,又用什么来填补?”
风清逸的心一紧,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兰沁趁他发呆,一把挣月兑开去,走了几步又道:“不过,你还是我大哥,不管何时何地。不是吗?”
这话似一把匕首扎在风清逸心口上,痛得他一拳打在身旁碗口粗的桂树上,震得桂花纷纷飘落,如同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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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青本来想在中秋之后带若黛走,谁知她又哭又闹,根本不想离开。无奈,这事只得一搁再搁。
连日来天气有些阴暗,兰沁闲来无事,命小如焚了柱香,凭栏而坐,弹起她心爱的“绿绮”古琴。这是她初学琴时,风清逸送她的礼物,也第一次听说了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
司马相如凭一曲《凤求凰》便赢得文君芳心,可见卓文君是他的知音。她的知音又在何处?纵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武功精湛绝伦,却无人珍惜。她到底小足空谷幽兰,芳香四溢,风姿超俗也要人欣赏啊!
那夜他的话还回荡在耳边,那么一个骄傲自负的人,竞用那种低声下气的语气乞求她回心转意,她哪会不感动?哪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可是她怕了,怕这是一场镜花水月。不是因为你,是我啊!唉,还是空谷幽兰,自生自灭,即便烟飞云散,也不会惹人伤心。逸,不要来打扰我了,给我留一点平静的日子,好吗?
“啪啪啪。”
兰沁思绪飘飞,被一阵掌声给牵引同束。回眸一看,原来是林如清。
斜倚着栏杆,林如清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果真绝妙琴音!绝的是思慕的曲子中,琴声有凝咽之音,可见奏者心中有怨有伤,欲借琴音一吐心中块垒;妙的是怨而小哀,伤而不戚,狂而不乱,怒而小作,便知奏者期望臻于平凡、忘我之境界,实在是佩服佩服!”
兰沁听他一番胡诌,心下暗暗地发笑,故意道:“高山流水,伯牙子期,难为义兄能从琴音中听出那许多因由。正好我近日新获了首曲子,还请雅鉴!”
“好,洗耳恭听!”
这是一首立意高远的曲子。没有缠绵悱恻的恩怨情愁,也无伤春悲秋的幽怨愁苦,更不是韶华老去的患得患失……兰沁把自己比作秋日的晴天一鹤,排云直卜,飞旋在天地之川,下俯苍生,上仰星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林如清听个中真意,只觉清澈明亮之音不绝于耳,在阴暗的秋日里,平添了一分意趣。而那琴音箫声,被清风一吹,飘散开去,如秋雨般洒落,清凉剔透。
一丛修竹很好地掩住了风清逸的身影,他紧紧地握住身旁的一株竹子。因承受不了他的力道,竹子硬生生地被他抓破了。
“难怪这么脆弱,原来心是空的!”他自言自语,对掌中的刺痛浑然不觉。他该怎么做,才可以挽回她的心?
日盼、夜盼,盼来的是这么一个结果。早知道,你不如不回来。我蒙在鼓里,也比知道了真相的好,我宁可糊涂地死去,也不愿清醒地活着啊!
放手了?死心了?再看一眼“鸣琴楼”上琴瑟合鸣的两个人,他拖着迟缓的步履回到房中。他不甘心,不甘心啊!怎么脸上是湿的?睁眼看天,果真飘着毛细雨。这个潮湿的天气,连心都是湿的。
“啪!”风清逸一拍桌子,脸色比外面下着绵绵细雨的天空还阴沉,“她是在什么时候走的?”
“约模是在午饭以后!”江左胆战心惊地说。
“带了什么东西?说什么没有?”沁儿,你又要离开我了吗?
“什么也没带!我……我说快……快下雨了,小……
小姐说没关系,她只去……去西岭山玩……玩一会儿,要……要不了多久就……就回来!”好不容易把话说完,江左擦擦头上的汗珠。
风清逸闻言松了口气,又想起什么,道:“和她同去的有谁?”
“林……林公子!”
风清逸瞪大风眼,吓坏了周围一干人等。孤男寡女,至夜不归……不加多想,起身道:“兰山,召集府中所有男丁,随我去找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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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岭山。
山林中晃动着百十来个火把。众人纷纷叫道:“小姐——林公子——你们在哪儿?”
风清逸火大地抽出软剑,朝路旁的枝条砍去,也不顾荆棘是否划破了他的衣衫。雨,顺着他清矍的脸滑下,和着泪。
突然,有人指着远处的一抹微光道:“看,那有火光!”
“那是一个山神庙,说不定小姐……”
不待那人说完,风清逸一提气,抢先掠了出去,留下一干人等惊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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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起堆篝火,林如清笑呵呵地说:“没想到这山神庙倒挺干净,还有供品,嘿,看来老天倒挺眷顾我们的!..
兰沁见他高兴得手舞足蹈,歉意道:“都因为我贪看风景,天黑迷了路,不然也不会滞留在此!”说着向外看了一眼,依旧黑漆漆的一片。家里定是焦急万分,逸会担心她吗?唉,都什么时候了,还念着他。
“说哪儿的话!你看,我既有山神作陪,又有佳人卡H伴,岂不是人生一幸事?快哉!妙哉!”
兰沁知他在安慰她,却也嗔道:“不正经!我便罢了,敢拿山神开玩笑,看他不罚你才怪!”
“哎哟,肚子好疼!看来这神明亵渎不得,马上便遭报应了。”林如清假意道。
兰沁见他样子,不由觉得好笑,止要再说他两句,忽地心口一窒,头一阵晕眩。身子瘫软无力,只得以手撑着地面,喘着气,样子卜分痛苦。
林如清吓了一大跳,搭上她的脉搏,掐指算了下时间,严肃地说:“快到了!”
兰沁点点头,眼中一片平静。
“看来,‘风雨露’要开始发挥功效了。这两天倒不严重,难熬的是那七天……界时,毒性药性将如两军埘峙,在你体内厮杀,此消彼去,难分胜负,那是非人的折磨,可谓生不如死!”他并不想说这些,但不得不让她明白所需承受的痛苦,才会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相信我,邪不压正。只要你意志坚定,‘日暮散’就奈何不得‘风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