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旭带着他一贯傲慢而优雅的笑容说:“让康泽和梓涵谈谈,或者现在,只有康泽可以和她谈。”对于这个忽然回来的妹妹,廉旭也感觉到了无能为力。
他怀念过去的廉梓涵,衷心希望他那全身被悲哀浸满的妹妹可以恢复过去的开朗与活泼。他还记得小时候,那个对他做鬼脸,那个用甜美的声音叫他“哥哥”,要他和她一起去捉弄别人的廉梓涵。
梓欣赞同地点头,可是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不喜欢看到姐姐和康泽在一起。即使是自己的姐姐,她也不能忍受任何女人如此靠近康泽。
康泽和梓涵一直无声地走着,外面是骄阳如火的天气,炽热的阳光烤在他们的身体上和脸上。
“还记得这里吗?”走近一处凉亭时,梓涵忽然开口,她这有些冷静的声音打破了刚才那样和谐的沉默,反而听起来突兀得很。
康泽目光一闪,表情未变。
“我以前只要一做错事,就会躲到这里来。”她模着凉亭边上的巨大柱子,嘴角微微含笑,“真是奇怪,明明每个人都知道我会躲在这里,可是每一次,只要一发现自己可能会惹父亲或者母亲生气了,我就会躲到这里来。即使知道会被立刻抓住,可还是会忍不住往这个方向跑来……”
“那是因为你希望被人找到。”他冷静地说。
“是这样吗?”梓涵的表情有些迷惘。
“我是这样认为。”
她回过头来看着他,用一种清澈的目光,“康泽,从小时候起你就和我们不太一样。你才比我们大两岁而已,可是看起来却很可靠,很值得信任。”
“你这样认为吗?”他用一种沉稳的目光凝视着她的脸。
“所以我哥哥才会一直想要战胜你,我那个骄傲到天上去的哥哥——知道吗?他是我和梓欣的偶像,他不论做什么事都很出色,可是却给人的感觉还是不如你来得可靠。虽然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是小孩子,可我们有什么烦恼都希望可以得到你的帮助。”回忆让她清冷的眼终于变得有些生气勃勃,那个刹那,康泽看到了一个过去的廉梓涵。
那个喜欢和康?一起躲在角落里说悄悄话,会把苍蝇放进不喜欢孩子的杯子里,会眨着调皮而无辜的大眼告诉父母,不是他们干的……那个眼睛会发光,会灵巧地转动,笑起来眼儿弯弯的廉梓涵。
“输给你的那场比赛,应该是我大哥一生的污点,所以他为了要取胜,不惜让梓欣……”她抬起眼,笑意在她嘴角缓缓溢开,“你知道梓欣是故意的,可你也不会怪她,是吗?”
“对于我来说,那场比赛是真刀真枪的比赛,我输了,是输给了廉旭。”他的表情深不可测,一眼望去,让人完全无法知道他的想法。
“真可惜,我没有看到那场比赛,一定很精彩。”她将视线移向远处的绿色山林,在这座山上的别墅,一抬眼就能看到远处连绵的群山,“我真的错过了许多东西,十年的时间,不是用几句话就可以弥补的吧?不是现在摆出一副父亲的脸孔,说要为了举行什么PARTY,给我买什么衣服,送给我昂贵的礼物……就可以弥补的吧?”
康泽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静静地望着她。柱子被阳光炽烤的有些炎热,可他却丝毫也不在乎。
“他们是我的家人——每天,当我起床,当我打开门看到他们的时候,我都在心里这样对我说。我和梓欣曾经睡在一张床上,曾经无话不谈,我的哥哥曾经是我的偶像,我认为他无所不能,并且以他为傲。”她执着地将目光落在不知名的远处,“我的父亲小时侯抱过我,亲过我,虽然他一向很严厉,可也从不曾呵斥过我……可是,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要看到廉未冉和她母亲,我无法像梓欣和哥哥那样叫她母亲,我的母亲只有一个,她在一个多月前死了。”
康泽看着她光滑的侧面脸颊,她整个人都仿佛笼罩在一种清冷里,那种清冷可以超越四周的阳光。
“我发现我恨他们,恨着这所房子里的每一个人。为什么妈妈死了,梓欣和哥哥不像我这样悲伤?为什么那个男人一脸无动于衷,为什么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可以住在我的家里,为什么要占据妈妈的地位?我好恨,只要一看到他们的脸,我的仇恨就好像火山喷发般无法遏止……”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用力地握紧,指甲都因此嵌进了肉里,可她感觉不到疼痛。
“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惟一的亲人,是我的父亲,哥哥和妹妹,可我恨他们,每一天这仇恨就好像毒蛇般啃噬着我的心,让我不得安宁。”梓涵那双清澈的眼被一种迷惘的光芒所笼罩,那迷茫里还有着仇恨、痛苦和不甘心,“为什么在这十年里我和母亲过着颠簸的生活,为什么在这十年里他们却如此安逸?为什么受苦的人只有我一个,为什么悲伤的人也只有我一个?
康泽,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我才能不这样想,要怎么样我才能不去恨我的亲人们呢?”
梓涵倏地回头,眼神热烈而悲切地凝视着康泽,眼里有着泪光浮动。
“我想要向他们复仇,康泽,我想要让他们同我一样痛苦,我不想让他们这样安逸的生活……每一天、每一天,这个念头就愈发地强烈,只要看到他们的脸,我都会想着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们痛苦呢?爸爸也好,哥哥也好,梓欣也好……我都想要向他们复仇,我这十年来的痛苦,母亲去世时我的哀伤……要一并还给他们,不能让他们这样幸福,不能让他们这样快乐……为什么只有我在地狱里生存?”她的身体开始颤抖,用力握拳的双手不住地痉挛着。
康泽向她走近了一些,他那双一向严肃而冰冷的眼专注地落在她的脸上,表情深沉莫测。
“康泽,我害怕,害怕这样的我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会忽然想要伤害他们,会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仇恨之心……”她回过身来,面对着他,用一种哀戚而恳切的表情望着康泽,“康泽,你救救我吧。把我救出这种仇恨,让我忘记过去十年我所感受到的寂寞、孤独和忿忿不平。不然,我真的可能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我……只有你可以救我,只有你能够阻止我。我不要自己变得那样可怕,我也不想要去伤害自己的亲人……可我忍不住去仇视他们,他们每一个……”
她向他伸出手去,下一刻,她就跑进了他的怀抱,他那看起来让人无比安心,无比沉稳,无比冷静的怀抱。
“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救我,康泽。”
他伸出手去,抱住了她的身体,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可是他抱紧了她。
泪水从梓涵的眼角滚落,很少哭泣的廉梓涵在康泽的面前,毫无顾忌地落下了眼泪。
第三章
“哥哥,这个人说是你订的礼服,怎么回事?”康?转头看着接到她的电话而走下楼梯的康泽,一脸茫然。
罢才她坐在客厅里喝茶,居然有家高级洋服店的小堡来送礼服,还说是康泽先生在他们店里预订的。
扮哥的宴会服向来同她的一样,除了一些国际知名品牌的衣服外,都是有专门的洋服店手工剪裁,什么时候需要向其他店里预订?
“放着吧。”康泽给了对方小费,并没有打开盒子,而是直接让对方将礼服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