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的,是一张过分放大的扭曲恐怖脸孔。
“啊——”殷流汐忍不住尖叫。她看到鬼了吗?怎么那么难看!
那张脸扭曲得更厉害,不过总算拉远了一点,并且很不高兴地道:“叫什么!我疼得要死都没叫,耳朵差点被你震聋!”
居然是哥舒离城的声音!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埋怨,殷流汐奇异地不再害怕,稳了稳心神定睛看去。
那声音的主人,果然是哥舒离城,正歪歪地躺在她的身边。
咦?怎么他的身体是完好无缺的!她的也是!一旁的厉非天更加没有缺少任何一块,只不过眼睛是闭着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们三个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居然没事!
瞪向头顶破了个大洞的巨型绳网,殷流汐终于明白过来。当年厉非天用来救姐姐的网竟然并没有拆去,也没有毁损,非常合作地接住了他们。只不过因为年月太久导致绳索老化,承受不住三人同时降落的冲力而破裂了。
正因为被那绳网阻了一阻,他们才没有送掉性命。
真是侥幸之至!
当时厉非天是因为知道有绳网在谷底,才会决定跳崖的吧!
“喂!臭丫头,你看够了没有!”哥舒离城忍不住咧牙叫唤。他实在受不了了,为了让她在破网而下时不致摔伤,他在落地前将她往上抛了一下,谁知却更加剧了自身的冲力,正正撞在地上突起的一堆石块上,现在简直是浑身疼痛难以动弹。而眼前的可恶女子竟然只是瞪着天上的那张破网发呆,也不来看看他的伤势!
“咦?你怎么了?”殷流汐歪歪头。
从崖上掉下来连她都没事,怎么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扮舒离城听到她的回应简直说不出话来了。
见他神色确实不对,殷流汐怀疑地翻过他身子,细看之下忍不住低低惊呼一声。此时哥舒离城的后背,只能用体无完肤四个字来形容了,涌出的鲜血将整个后背都已染红浸湿。
这样的伤势再明显不过地告诉她,哥舒离城是用自己的身体换得了她的安然无损。
咬咬下唇,殷流沙心中不由震动。他的以身相护,是不是说明他要她,并不光是为了那些被注定的原因?
“放心吧,你死不了的。”掀起唇角一笑,殷流汐坏坏地安慰他。
痛哼一声,哥舒离城回复:“放心吧,即使我死,也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呆在这谷底。”
一个人?不是还有厉非天吗?他这样说……
殷流汐急急放下哥舒离城,不理他痛声咒骂,转身奔向一旁未曾有过动静的厉非天。
厉非天脸如金纸,呼吸微弱至极。
殷流汐只伸手在他脉上一按,已知他命如风中残烛,已经断无活命之理。致命的,是射穿他腰月复的那一箭。再加上坠落到地上时震动了伤口导致大量流血,实在是只余片刻性命了。
“厉叔叔!”跪在厉非天身旁,殷流汐禁不住难过低唤。原本她来到出云谷确是想要厉非天丧命于此,但是在崖上澄清了部分事实之后,她已经不想再要他的命了。谁知。他竟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难道真是命中注定,要厉非天为情所苦十余年,然后一切尽遍于出云谷?
靶觉到身旁殷流汐的轻唤,厉非天缓缓睁开双眼,但是眼神已然略显涣散。
“挽潮……”口中轻唤的,是牵念了多年的女子。到临死时,他还是忘不了她呵!
看到他的深情,殷流汐心中一酸,忍不住轻轻道:“是,是我。”以挽潮的方式在厉非天面前微微一笑,殷流汐眼光闪动中,施出了可以控人神志的惑神术。
她要在最后一刻,让历非天沉浸在夙爱得偿之中离去,让他不必太孤单。
丙然,在她幻化的目光中,厉非天脸色一转浮上些许血色,欣喜轻喘道:“真的是你,挽潮!你……终于来了!你可知,这十年来我日夜不曾忘记你?”
“是,我知道。”她轻柔地点头呼应。
手掌颤动,厉非天竭力想要握住身边女子的手,只是,乍然的惊喜已经耗去了他太多心神,那手掌,终于在堪堪抬起时无力跌落。
他的脸回复苍白,他的眼也已经紧紧闭上,只有那一瞬间绽开的笑容未变。
呆看他半晌,殷流汐轻轻一叹。
是武林至尊、英雄豪杰又怎样?一样还是要为情所苦啊!
站起身定定心神,她现在没有太多时间用来感伤,身后还有个更重要的人等着她治呢!
仿佛是回到了五年前初遇的情景。
殷流沙揭开哥舒离城的衣衫为他治疗伤口,但动作明显轻柔小心了许多。那时少年的削瘦身躯,现在已长成为男子的轩昂有力。面对眼前哥舒离城大方坦露的上身,她着实有些不习惯。好在忙于处理伤日,也不会对她造成多大影响。
比底清水倒是不缺,有条浅溪蜿蜒流过,用水仔细地清理每一处伤口后,殷流汐对着哥舒离城皮肉翻卷的后背发起愁来。没有药草,这些伤可是好得很慢的。
“做什么,有什么不能救了吗?”趴在石上的哥舒离城感觉到她的注视,不耐烦地侧头询问。他可不认为,只是这么几处外伤就会难倒她。
“当然不是!只不过会好得比较慢,而且,也会很痛。”用手轻轻抚触伤裂之处,殷流汐皱眉。
痛嘶一声,哥舒离城咬牙道:“知道我痛你还动手乱模?”脸上神色凶狠,心中却有丝丝暧意流过,她在为了他的疼痛犯愁呢!炳哈,可惜他不能笑出声来,不然会震到伤口。
抬头看看已将近全黑的天色,殷流汐道:“这样吧,等明天天亮了,我去谷中各处找寻一下有没有可以治疗外伤的药草,今晚只能先熬上一夜啦。”
“唔。”现在哥舒离城有伤在身,自然只能听凭她安排。
可是,谷底阴冷湿寒,要安然熬过一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要说伤口众多衣衫不整的哥舒离城,安然无恙的殷流汐也已感觉到了阵阵侵肌透骨的湿冷。
皱眉看看趴着的哥舒离城,殷流汐问道:“你冷不冷?”
“废话!你月兑光了衣裳躺下试试!”又冷又痛,哥舒离城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
“你!”脸一红,殷流汐咬了咬唇,终于还是决定饶过他这一回。
对于一个为了她才成为伤患的人,她能怎样报复?让他伤上加伤吗?
她现在只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不顾漆黑的夜色,殷流汐一脚高一脚低地向旁边走去。
“你做什么?”哥舒离城不解。
“去找个可以过夜的地方啊,难道你想在这块石头上躺一夜?”殷流汐头也不回。她怕一回头,就没有勇气模黑去找寻栖身之地了。
“喂!你给我回来!”不顾身上剧痛,哥舒离城情急坐起,“这谷中地形复杂得很,你想摔死吗?”
苦着小脸,殷流汐的勇气终究失去,只得走回道:“那怎么办?你不怕冷,我可是怕的。”
哼了一声,哥舒离城道:“去拔些草来。”
“什么?”殷流汐一怔,要草来做什么?
“唉,不想冻死的话就快去,反正越多越好!”坐起身的哥舒离城只觉背后伤痛更加难耐。他真是服了她,该听话的时候偏偏还有那么多问题,难道她不知道,草是可以作为褥垫隔寒的吗?
“用草做床?好吧。”总算明白过来的殷流汐马上寻找草丛努力作战了起来。她可没有经历过露宿山野,生存能力自然比不得他了。
她这辈子也没有拔过这么多草!
瞪着石上一大堆各种各样的草叶,殷流汐手酸脚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