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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吟 第24页

作者:荏苒

“怎么如此不小心?”深深吸了一口气,萧蝶楼拉开了白裘,慌忙把花非离受伤的手指纳入口中。待血止住,摇去越来越沉的昏眩感,牵出一丝浅笑,“不会有事的。只要找到水龙吟,非离的毒就可以解了。”

不、是、梦!

伸手扶住眼前摇摇欲坠的身子,触到的是冰冷的体温,看到的是苍白的脸色,温柔的眼神。花非离向来宁谧的双眸中笼上了一层薄雾。

轻轻地吐气,轻轻地吸气,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痛,萧蝶楼嘴角的浅笑依然没有逝去,“你在担心聚蝶楼?”

“公子……”聚蝶楼?

“放心。”稳住微静的眼险,再也无法忽视全身的虚软,萧蝶楼缓缓靠在花非离的身上,“我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萧,不是!

“对了,我好像一直没有告诉过你。”萧蝶楼苍白的脸上尽是倦态与疲色,连声音都染上了倦意,“星隐萧书御,便是我的大哥。而,梅心是他指月复为婚的未婚妻。”

星隐,名为萧书御,是他的大哥?

花非离眉头微锁。

梅心,那位梅公子,不仅是一名女子,而且,还是星隐的未婚妻?

眼睑低垂,从纷乱中理出一丝头绪。

敝不得。

敝不得每每在见到她的时候,一直觉得哪里有蹊跷,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是因为——梅心,根本就不是少年,而是少女。

只是……星隐萧书御是谁,梅心又是什么身份,聚蝶楼会如何,这些与她有何干系?现在,她只想问怀中阖上双眼,陷入沉睡中的人——

“我身上的毒可以解,那么,你身上的毒呢?你身上的病呢?”公子!

耳边,风声狂肆而过。

惟有冰底水,无语东流,徒留——凄凉满屋。

——+++※+++——

下雪了。

清早时还只是零星的细霰,现下已然变为成团的冰片,如雨点般急急落下。虽急虽快,仍然带着特有的安静,特有的从容。

青山原不老,遇雪白头。

大雪漫恒山,须臾,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分辨不出天地的界限。

空寂中,偶尔,可以闻到一两声寒鸦的啼鸣。

越积越厚的雪层拖住了衣摆,飞旋的冰屑迷上羽睫,脚下深一步,浅一步,双腿机械地重复着费力地抬起又放下的动作,逆着风雪,萧蝶楼与花非离步步小心。

爬上一段通天路,雪渐小,虽如此,来时的脚印早就被飞雪所掩,旁边便是不见底的山涧,隐约可见,无数奇峰林立,乱石穿空而起。

如此情势,如此处境下,已经没有了退路,只有继续前行一途。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吸人的空气很凉,如冷凝一般,连带着冻结了整个肺部。脚下步子一顿,萧蝶楼开始不停地咳嗽,咳到震了心肺再次呕出血来。

待剧烈的咳嗽平息下来,拭去嘴角残留的血丝,萧蝶楼握住花非离忙着帮他顺气的手,摇了摇头,“没事了。”

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吗?

被握住的手感到的是如雪一般的温度,花非离的心早已降到了冰点。自从看到他呕血的那一刻起,郁闷的心结一直没有打开,揪得她的心阵阵泛痛。

就势扫开头顶石壁上的浮雪,清晰地显出斑驳的“黄泉”二字。透过飞雪,萧蝶楼抬眼看向仿若近在咫尺连接两峰的悬空铁桥,浅笑回眸,“非离,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那四句歌诀吗?”

侧了侧身子,挡去大半的风雪,花非离想也没想,张口便道:“欲问水龙何处吟,奈何居中奈何寻。奈何却是难相见,黄泉路上觅踪音……可否是这四句?”

点了点头,抚过石壁上的字迹,“黄泉路上觅踪音……”萧蝶楼收回冻僵的手,声不可闻地喃喃自语,“此处便是黄泉路吧……”

走上黄泉路,回头尚可以。

饼?奈何桥,一切成定局。

几经辨认,苍劲的“黄泉”二字旁,还刻着带有警告之意的两行小字。语意平和之中,隐隐透出肃杀之气。

即使如此,仍然是——非过不可!

一步、两步……十步……一百步……两百步……

花非离扶着萧蝶楼步步艰难,离名曰“奈何”的悬空铁桥越来越近。

“欲过奈何桥,先喝孟婆汤。”透过雪幕,有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仿若自幽冥深处传来。

运足目力,萧蝶楼与花非离二人,这才勉强看清蓦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身形矮小的白发老妇人。她立于桥头,神色木然,双手平稳地托着一木制托盘,托盘上,赫然有两只正冒着热气的白瓷碗。

这是一副很奇异的画面。奇异就奇异在——即使风再狂,雪再大,老妇人依然不为所动,站得安稳,冒着热气的自瓷碗里依然冒着热气,木制的托盘上始终不见一片雪。

这些都足以证明——

眼前的老妇人,是一名武功深不可测的绝顶高手!

她,是否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欲过奈何桥,先喝孟婆汤,”用平板无情的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老妇人没有任何表情地盯着把萧蝶楼护在身后的花非离。

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寒冷冰雪的肆虐下冻得有些僵硬,花非离艰涩地开口道:“这位老前辈请了……”

“欲过奈何桥,先喝孟婆汤。”

“老前辈……”

“欲过奈何桥,先喝孟婆汤。”

“老……”

“非离。”萧蝶楼拉过她的手,阻止她再继续做无意义的举动,轻声道,“没有用的。再唤多少声也没有用。”

看着老妇人木然的表情,花非离暗叹了一声,“确是如此。”

浅笑着,萧蝶楼神色自若地拂去花非离发上的落雪,“非离,你讨厌我吗?”

微微一愣,在血液—亡涌之前,花非离摇了摇头,“不。”

“留在我的身边,你觉得困扰吗?”

“不会。”想也没想,花非离仍是摇了摇头。

萧蝶楼嘴角的浅笑缓缓荡开,“那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注意到萧蝶楼的神色略有些好转,花非离微微放心地后退了一步,把空间留给了萧蝶楼,便没有再说什么。

萧蝶楼松开手,缓缓前行,“要过奈何桥,这孟婆汤真的是每个人都要喝吗?”

“每个人都要喝。”

缓缓地,与花非离拉开了距离,“没有人例外?”

“没有人例外。”

缓缓地,来到老妇人跟前站定,没有多说赘言,萧蝶楼取饼其中一碗,“那么,我喝。”话末落,很干脆地把暗红色的孟婆汤一饮而尽。

棒着惭渐淡化的氤氲,依稀可以窥见老妇人奇丑的脸上,有一双慈悲的眼。觉察到口中弥散的不是浓重的药味,而是传说中的淡雅幽香,萧蝶楼惨白的颊上显出一层极为不自然的淡淡绯红,“忘尘……花……”

十年散忧,百年忘尘,千年魂断……

罢才所饮的汤中所放便为这百年忘尘——百年才得—朵,可以使人忘却前尘、长于悬崖断壁的绯色之花。

孟婆汤不愧为孟婆汤……

若无其事地放下空碗,萧蝶楼微合羽睫。

花非离没有言语,只是默默上的,伸出手欲拿剩下的那碗,却错愕地发现,属于自己的,已经被萧蝶楼端起。

“非离,这碗不是你的,刚才的那碗才是。”萧蝶楼没有回身,他只是淡淡地陈述,“对不对呢?婆婆。”

“欲过奈何桥,先喝孟婆汤。”依然是那句老话,老妇人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接着道,“是亦是非,非亦是是,人间最多的便是是是非非、真真假假,老太婆经历过太多。所以,到底是是还是非,是真还是假,我,已经看不真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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