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定波突然往床侧坐下,轻揽她的腰扶她坐起来。
这动作让她借势轻轻依着他的胸膛,霍然想起,这情景梦里也有——
“还有事吗?”他问。
“我、我——”糟糕,舌头打结了。
那种事要怎么问啊?好想问他,是不是对她做了……
“嗯,那个——布仓现在的情况怎样?”她开不了口,只好随便找个话说,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得不像话,再不说话,一定会让气氛好尴尬!
“五成的布料全毁了。”他说。
“找到那个闯进布仓的人了吗?”
“还没。立阳已经派人去查,说什么都要想办法找出那个人。”烧毁布仓这种举动,一看就知道是同业所为,只是他想不透,到底是谁会做出这种事?目的又何在?
“那不足的货怎么办?”布仓里的布料有一部分是小辨模的绸缎庄靠行,向韩家采买的布料。布料烧毁,不只是金钱、物料上的损失而已,还有要怎么出货给其他绸缎庄的问题。
“我跟西城绸缎庄的朱老板是旧识,他可以调一些货给我,我想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她这才稍宽了心。
她垂下眼,眼角余光轻扫他的手,蓦地,趁他不备之际,她拉住他的袖子,往上掀起——
丙不其然!他整只手臂都缠满了纱布!
“你还说这是小伤!”她叫道:“你、你——这是不是被火烧的?”当她听到韩暨尧说大伙儿想冲进布仓救她,结果都被火烧伤时,马上就联想到,他会不会也受伤了?她好担心!
她好难过!泪水不听使唤地在眼眶直打转。
“会、会不会痛?”她硬是忍着不掉泪,哽着嗓子问他。
“没事的。”一如以往,他简单一语带过。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她因而没看到韩定波的脸上闪过一种无以名之的机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那分别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正准备拉开她的手,却见泪水却悄然而落,滴滴如珍珠。
手在半空中凝住了。
珊珊终于忍不住,扑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她是为他、也是为自己而哭就像当年那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为了得到他的注意,费尽心思——
时光蓦然回到过去。
就像他当年曾做过的原本想安慰她的话到喉头却又梗住,于是他改以收紧双臂,生硬地将她抱在怀里。
“你没事就好。”
简单却是意味十分深长的一句话啊!
第七章
镜里的娇颜,像是静静照影于水湄的水仙,清逸且绝尘。
她已经起来好一会儿了,端坐梳妆镜前的她,早该打扮好的,可是她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头。
自从那天偎在他怀里哭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他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可以下床自由走动。她想,今天若是遇到他该怎么面对?
他会不会跟她说什么?她希望心里最终的期待能成真。
她希望他把她放在心上。
“珊珊。”门外有人轻唤,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韩暨尧又来看她了。
“进来吧。”
自从布仓那件事之后,韩暨尧和珊珊的关系就亲密了起来。韩暨尧几乎每天都会来找她。当然,今天也不例外。
韩家上上下下就韩暨尧一个小孩子,从他在地上学爬、学走路开始,惟一拥有过的玩具大概就是算盘吧!头一回跟像珊珊这样玩性重的人相处,激发出他不少童心。但也只有在珊珊面前,他才偶尔像个小孩子。
“暨尧,我们今天出去外面逛逛好不好?”她侧过身,朝他说道。
等逛了一圈回来,心情也差不多准备好了,再去找韩定波。这是她刚刚坐在梳妆镜前想了又想,最后做出的决定。
“不行,我今天有事。”圆眸心虚的飘了下。
这细微的举动,当然逃不过珊珊的眼睛。
“你怎么了?又被你爹抓去当公差啊?”她知道韩定波根本从没把他儿子当小孩看,一概以大人的态度对待他,像是对待兄弟似的。有些大人才能处理的事,他会交代韩暨尧去办,想来,这真是非常奇怪的教育方式!
她决定改天要和韩定波好好谈谈,这样是不对的!想到这儿,突然有个念头闪过脑海——
呵,她这样好像是这孩子的娘唷!
“珊珊——”韩暨尧看她傻愣愣的,叫了她几声都没应,于是干脆扯着她的袖子,拉回她的意识。
韩暨尧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要是以前,他绝对不愿意跟这种傻女人多说一句话。可是珊珊真的很不一样,他不讨厌她,甚至还满喜欢她的!想到这儿,突然有个念头闪过脑海——
我这样不就像是她的儿子吗?听人家说,好像只有亲娘是男人惟一不会讨厌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啊?”珊珊回过神来,一脸笑嘻嘻的看着他。
“什么事?”她问。
韩暨尧这才想起今天来找她的目的。哎,珊珊做不成他娘,做他二婶应该也不错——吧?
“珊珊,我要告诉你二件事。你要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嗯……”珊珊故作认真状,偏头想了想,说:“先听坏消息好了,这样之后听到好消息才会更开心。”
“好。可是,坏消息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而没告诉你的,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所以你听了不用太在意。”
“好——”她拍拍韩暨尧严肃的小脸蛋,对他老气横秋的模样很不以为然。啧,真是小老头一个!从他嘴里能说出多坏的消息?她才不相信哩!
“请说吧。”她挺直背脊,屏神而专注的听他说。
韩暨尧特地再深吸口气,说:“我跟二叔很亲,他离家的时候有来找过我。所以,我要告诉你的是,他、他并不是像爹所说的那样,待在长安处理商行的事情,他是因为不想成亲,所以才决定离家出走!”
珊珊听了频频点头。“你说完了?就这样?”
“嗯?你不讶异吗?”他问,换他一脸讶异了,觉得珊珊怎么一副没事的样子?
她轻笑,回说:“不讶异呀,因为我——无所谓。”韩暨尧虽少年老成,但还不到看得出对方心机的年纪。对珊珊来说,韩定洵逃得愈远愈好,她求之不得呢!
“这就是你所谓的坏消息呀?那好消——”突然,她说不下去了,隐约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韩暨尧接着她的话说:“好消息就是二叔回来了。”
晴天霹雳!韩定洵回来了?!
天呀,这对她来说,才是天大的坏消息啊!
***
傍水临池的楼阁里
“哼,你倒是挺行的,有本事躲到让我找不到你!”韩定波难掩怒气,咬牙说道。
“好说、好说。”韩定洵仍不改嘻皮笑脸的个性,他动了动身体,换个较舒服的姿势,一派自若的往后椅背靠。
要不是被他三弟的人出卖,他现在人还在北边风流快活哩。哎,人帅就是这点麻烦,容易招忌惹祸!
“总之,人回来就好,过去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从现在开始,你好好把心思放在婚事上吧。”
韩定波从案前站了起来,走到韩定洵身旁坐下,拿起茶盅好整以暇地啜了口茶。
“你还是非要我娶卢家小姐不可吗?”他一脸的不可思议。难怪在商场上,听到韩定波的名字,个个是噤若寒蝉,因为他的铁腕作风,一旦决定下来的事,从不轻言放弃!
但这回韩定波却是难得迟疑了下,不是笃定的称是,而是换种方式说道:“和卢家结亲的目的,不需要我再说一次,你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