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人又狡黠的双眸轻飘溜转,决定要适可而止了。好戏才刚开始,她不必急着一次演完。而且她知道这男人不好惹,要是他真动怒了,她绝对会吃不完兜着走!
这是她的经验谈。
“不过,我还是要跟大哥说声谢谢,我吃一点亏没有什么关系啦。”她甜甜一笑,为方才的事向他道谢,只是最后一句好像……怪怪的。她吃了什么亏啊?
还好他动作快,不然她铁定是要跌痛了呢。想到这儿,心头莫名其妙开始暖了起来。
韩定波满腔怒火硬是忍了下来,他绕回案桌前坐下,当做从没发生过什么事般,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刚说听过‘湖帮’什么事?”她刚提到他极有兴趣的话题,让他不得不再开口问她。真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我知道的你应该都知道了——”她边说边踱回他对面坐下。“就是他们只照自己的规矩做生意,从来不管什么同行规定,还有他们从不出现在生意人交际应酬的场合——”
的确,她说的都是他知道的事。所以他非常好奇,不做商场必系的“湖帮”到底是靠什么掌握商机?
“可是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珊珊故意顿了下,吊他胃口。“就是‘湖帮’到底是用什么方式掌握商机?”
韩定波微怔,她说中了他的心思。
“你知道?”他的声音发紧。
“当然。我常偷溜出来玩,曾经跟‘湖帮’的人碰过面。”她笃定又自信,活月兑就像是当年那个在“绮香楼”初遇的女孩儿又出现在他眼前。
回忆在渐舒的心房中俏然复活。
“愿闻其详。”他说。
“好,可是你得先回答完我的问题,我才要告诉你。”她缜缜密密的布局,就是为了能探入他的心,了解他的心意。
俊颜微凝,他轻拢眉心,说:“我只回答能回答的问题。”这女人机灵万分,他得把话说清楚。
她轻颔道。
“我想问你,你有有没有宁可放弃一切,也非得看到不可的东西?”平常古灵精怪的她,很难得这么紧张。
“没有。失去一切只为了得到一样东西,太划不来。”
“可是物以稀为贵啊?”
“那只是有行无市。真正的生意人是不会去做没有实际利益的买卖。”
珊珊在心底叹口气。“你是不是从没放下生意人的身段过?”任何人、任何事对他来说,好像都可以摆在秤上交易买卖。
她一句话,开启了封印已久的回忆。
韩定波无法控制自己的脑海里,浮现出过去某个短暂的片刻,那个满湖荷叶翻卷飞扬的午后。所以他只好选择沉默。
“我有。”她喃喃自语,不管他仅俚不懂。“我有可以让我放弃一切的东西。”
珊珊知道他是不会回答了,也不打算勉强。对他,是非一步,一步来不可。就像当年在画舫上一样,一步、一步让他卸除心防。
“好吧”想起往事,她不禁轻绽娇颜,旋即一派自若地说:“我告诉你,‘湖帮’做生意的模式其实很简单,他们认为以钱赚钱算不上本事,要以人赚钱才是真功夫。所以,他们有一批商业探子,专门为他们打算各地的商业消息。”
韩定波微挑浓眉,说:“你的本事真是不小,连这种事都知道。”
他总算了解个中原因。这批商业探子蛰伏各地,教人防不胜防,他们就是靠得到的消息来决定要做什么买卖,难怪他们总是能抢得先机。
“所以,你可以想想他们为什么要北上经营,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她提醒他。
韩定波半垂眸,沉吟不语,刚毅的嘴角却噙着一抹会意的笑容。
“好啦——”她伸了伸懒腰,站起身,腻声说:“人家好累唷,要先下去休息了。”
“嗯。”他颔首轻应一声。
才刚起身,珊珊突然想到什么,整个人呆住,傻傻地盯着韩定波。
她说着、说着——竟然忘了表现出那个平日温柔婉约的卢家小姐形象!
她从头到尾和他说话的方式,都不是那个在人前一派大家闺秀的卢珊珊,而是那个三年前在绮香楼的瑾儿啊!
要是旁人,一定会以为这是哪来的疯婆娘,两种个性差距实在太大,而他,却一点儿怪异的神色都没有!和她对谈的表情自然得不得了,就像当年一样。
他分明记得她!
天呀,她高兴得直想扑上去,抱着他猛亲个几下。
“你不是要下去休息吗?”怎么杵着不动,直盯着他?
珊珊回过神来,吞了吞口水,硬是把咧开的嘴角合上。心想:
“不行!不能高兴得太早,眼前这个男人用他的财富就能买进天下事、天下物,区区一个她,他还不一定看得上,时机未到、时机未到!”珊珊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
“我想再问你一件事。”她说:“我知道我们两家的亲事是站在一个‘利’字上头,可是,为什么你非要韩定洵娶我?”不能是你吗?这一句她不敢问出口。
“要是找不到定洵,我会叫三弟回来娶你。”这是韩定波心里的主意,却也没说出口。
“既然知道我是非结下这门亲事不可,所以娶你的人如果不是我二弟,就是三弟。”算是回答也是提醒她吧,下个月到卢家下聘,很有可能会“阵前换将”。
他拥有利、卢大为拥有名,两造相结合之后,必定会在京城的权力中心引起一番风暴,甚至改变京城以降的权力分配。他知道卢大为要的是韩家的财富,目前尚未订下婚约,一切都好谈。
“你为什么不再娶?”她决定换个方式问他。
“因为没必要。”
她不解。“找一个和你相伴到老的人,怎么会是一件‘没必要’的事?”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若是要问我缺不缺女人,你大可不必担心。”自动对他示好、献身的女人多得不可计数。
珊珊难掩失望,说:“也对,我差点忘了,你拥有人人称羡的财富,要什么、有什么,又是个生意人,连婚姻都可以做买卖的生意人。”
韩定波却哼笑一声,回她。“不是只有我把婚姻当买卖而已,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是如此,不然何必讲什么门当户对?甚至连你爹都是。”他出让了韩家在沿海的盐地,卢大为才同意这门亲事的。他说得没错,她无言以对。
“你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有,其实不然,你少了一件最重要的东西……”她说得极轻,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没什么事,你就下去休息吧。”韩定波听到了她的话,显得有点烦躁,决定结束他们的话题。
她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步出房间时,原本暗淡的神情忽而又亮丽起来,菱唇漾起一丝自信的笑。
“没关系,你少了的那件东西就在我身上,你总有一天会来认领。”
珊珊没听到的是,在她离开韩定波的视线之后,他月兑口而出的咒骂。
“该死!”从他一时失控,出手抱住这小女人开始,他就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心思不由自主的绕着她转,甚至在谈到某些事情的时候,他竟忘了她将是他的弟媳啊!
韩定波知道,她已经看出了什么。
***
春日照洛阳,将满城的繁华烘托得更耀眼。
大街上,商家林立,金银楼、米行、油行、布料行、食铺、酒肆……目不暇接。还有一些拉着骆驼,远从西北而来的胡商,叮叮当当的驼铃声,好像在昭告人们,他们这回来到这儿,可是为大伙儿带来不少奇货呢。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在骆驼上载歌载舞的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