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么,我会等雷大小姐回来的。”他放下茶盅,故意语意不明,看这小女人如何反应。
“十三爷,恕奴婢斗胆,敢问您找小姐何事?”听这十三皇子的口气,不像是来找老爷,反倒是冲着小姐来的!
“既是小小丫环,哪来资格问主子的事?”胤祥不太客气地沉声说道。
雩娘睁大眼,打从六岁以后,就没人对她厉声说过重话,这十三皇子看似温文儒雅,怎么说起话来令人忍不住打颤?她眼眶红了起来,更努力瞠大眼。不成、不成,可不能哭啊!夫人过世前,她答应过的,再也不动不动就掉泪。为了小姐,她……她决定豁出去了!
“奴……奴婢是没资格,但若是有人强逼我家小姐,雷家人就算拚死也要护着小姐。”
胤祥露出兴味的眼神,棱角分明的薄唇抿起,慵懒地往椅背一靠。
“小丫头,你话中有话。”他放软了口气,不知怎地,看她那水漾的眸子几乎慌得快淌下泪来,他竟有点担心她会就这么被吓昏过去。如此弱不禁风的小女人,哪来的胆量同他说这些话!他好奇极了。
“十三爷难道不是来替大皇子说亲的吗?”雩娘直接冲口而出,心想自己态度上已是忤逆了,不如就直话直说吧!为了小姐的终身幸福,她这一条小命都可以不要!
“是谁告诉你我是为大皇子求亲而来的?”胤祥开始怀疑自己原先的判断,这小女人一派忠仆口吻,没有富贵人家的娇贵;可她的模样,和丫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若是雷老能养丫环如此,何以适才奉茶的丫环不是这等模样?
“可十三爷口口声声说要见小姐。”让她如何不做此联想?
“当然,我带了皇上的手谕,他老人家许多年没见过她,所以召雷大小姐到畅春园一叙,顺便要她住上一段日子,陪陪皇太后。”
还说不是为了大皇子!这……这摆明就是个陷阱,小姐一入皇家,定是难以月兑身。只要是攸关雷家的事,雩娘的脑子就特别清明。
“快去叫你家小姐出来吧!”
雩娘一惊,不是和他说过小姐不在了吗?何以他的态度如此笃定?她手按着月复际,胃犯疼了……她好紧张!
“我……我家夫人曾说,她十四岁那年差点入宫选秀女,好在当时生了一场重病,被剔了名。她说深宫怨闱,一旦进去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来……”雩娘说到最后,有点提不上气。
“大胆奴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胤祥轻挑右眉,威吓的口吻仍在,却是以极低缓的声音说道。他发觉自己竟对一个发育不良的小丫环心软,不忍放声怒斥她,而且,他察觉到她的脸色——真不是普通的差!
“奴婢知道……我家老爷不在,若是小姐入了宫,发生了什么事,十个雩娘也赔不上一个小姐。”雩娘没发觉额际已沁出冷汗,她胃疼到快没知觉了。
虽然她少与男子相处,但她隐隐感觉到这十三皇子说话时的威严虽在,可怎么——说话的口气好像在护着她?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皇上一番美意。”胤祥用字虽重,口气却极轻松,想不到皇阿玛的伎俩竟被这小妮子给看穿了。
“雩娘不敢……”雩娘微微喘气,她再三告诫自己,得护着小姐,所以不能哭、不能慌!
胤祥站起身,缓缓踱步走向她,他目光炯炯,直视雩娘苍白如纸的脸庞。“不敢?是不敢叫你家小姐出来见我,还是不敢当着皇上的面说这些话?”
“我、我家小姐真的不在……十三爷身份尊贵,若您不避讳,大可入内搜人,而雩娘身份低贱,若……若能晋见皇上,定当为我家小姐求情。”雷府之大,雩娘料想十三皇子更要搜查,一时之间恐怕也找不到人。她低垂眼睫,不敢正眼瞧胤祥,急得一口气将话说完,然而,话却愈说愈小声。
好个一心护主的丫环,胤祥沉吟了会儿,命令道:“抬起头。”
雩娘依言,徐徐轻抬螓首,在一双澄澈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直觉一股不明所以的慌张又浮上心头。她已摇摇欲坠。
“你当皇上是什么人?岂是你说见就见得到?既然敢向皇上求情,不如去和大皇子说说你那深宫怨闱的大道理。”胤祥心思一转,起了另一个主意。
“既然一心护主——”胤祥恶意地缓缓低头,鼻尖只差分厘就碰上她的。“就带你去见大皇子,好不?”他勾起邪肆的嘴角,摆明就是告诉她,一旦答应了,就像她所说——再也没机会出来。
他轻佻的举动让雩娘怔然,她呆伫原地,大气一口也不敢喘。微微感觉到他的气息轻吐在她唇前。
“只……只要别让小姐……都行……”
她随口允诺,只知自己神志已涣散,眼前一黑,轻柔的身子往前仆倒,昏厥在厚实的怀里。???
车声辚辚,车内,胤祥怀抱里的人儿仍昏迷不醒。
她好轻、好软,握在掌心里的手柔弱无骨、软软绵绵的,细致的五官让她整个人更显得玲珑剔透,尤其是覆在眼睫底下的那双明眸,定睛瞧久了,竟觉摄人心魄。若不是方才她开口、闭口都是雷家的模样,他说什么也不相信这小女人会是人家的丫环。
胤祥轻揉她的虎口,思忖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不禁哼笑了声。不知何以,竟回想起那虚虚实实的一盘棋!
雩娘微微开眼缝,意识慢慢收拢。她在哪儿?耳际传来车辙摩擦、还有马蹄声,是马车吗?为什么周围有股热源环着自己?
“醒了?”头顶上沉稳的声音唤回她的记忆。
雩娘悠悠睁开眼。这才察觉自己坐在十三皇子的腿上,整个人被环抱在他胸前。她不敢抬头看胤祥,急得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紧握着,动弹不得。
她慌慌张张想移开自己的身子时,一阵晕眩袭来,让她又倒向胤祥怀里,额头偎在他胸前。
“十……十三爷,请、请您放开!啊!”胤祥轻轻地在她虎口处按压,让她疼叫出声,眉头紧紧皱起。
“你体质虚寒,胃疾已久,即使天热,性冷的东西还是不能吃。”他曾学医三年,医者的习性仍在,习惯逢人必把脉。
“小姐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她嗫嚅地说,还因适才的疼痛微微喘息。她从小就有胃疼的毛病,老爷替她请的大夫也说要特别调理身子,可她一直没照着做,她从小饼的生活已经和小姐一样了,怎还能接受老爷的特别待遇。
胤祥冷看她一眼,这女人真是三句不离“雷家”!
“十三爷……男女授……这不合礼……”苍白的脸颊因此稍上粉色,她又羞又慌,连话都不知该如何说。
胤祥置若罔闻!包变本加厉地收紧揽在她腰际间的手。这下雩娘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上。
“您……”雩娘勉强抬起头,懊恼地盯着他的下颔。蓦地,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您要带我到哪儿?”
“想起来了?”胤祥低头,凝视她如水荡漾的眸子,他不自觉缓缓地往她依近,让彼此的鼻息交融。
雩娘慌得赶紧偎在他胸前。“您要带我去见大皇子?”她闷着头说。
“嗯。”不过不是现在,胤祥没说明白。
“十三爷,可以请您先绕回去吗?”
“反悔了?”
雩娘摇首。为了小姐,她岂会反悔?“我没和小——和府里的人知会一声。”
她的头好晕,只要一坐车就会这样,所以她很少出门,怕一坐车就把头晕。她会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