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得奖通知,在回宿舍的路上,杜缘筝又忍不住大叫:“我居然也会得奖,佳作耶!哇呜——”
“哇呜”是花艺社提振士气时的欢呼声,徐胤书亦随着缘筝雀跃欢呼。
“前面那两个美国狼人的表亲!”一个矮小肥胖的农场经营科三年级男生骑着脚踏车冲了过来。
杜缘筝与徐胤书忙往路旁一让。
“你那么疯狂干嘛?酒后驾车啊?”
农经三学长紧急煞车:“我是想过来看看一向有气质的杜缘筝怎么会鬼吼鬼叫的?这真的不符合我的研究。”
“什么研究?”杜缘筝与徐胤书同时问。
农经三的学长笑答:“据我的研究,女人会在两种情形下尖叫——一是漂亮的女生遇到,一是深陷火海的女生也会叫。
而你只可能遇到第二种情形。”
这话似乎是指缘筝长得普通,所以才不会来找她,她若要有尖叫的机会,就只能等到遇见火灾的时候。
徐胤书见缘筝的脸刷一下变得惨白,因此对这位自以为幽默的学长心生不满。
“据我的研究,女生在见到两种男生时也会尖叫。一种是帅到令人疯狂的偶像,一种是丑到令人腿软的大象。学长,您认为自己是前者还是后都?”徐胤书含笑替缘筝反击。
农经三的学长无言以对,他知道自己长得普通平凡,体型又胖,两只腿活像大象腿,自然不属于帅哥一类。
杜缘筝贼兮兮地与徐胤书互望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朝着农经三的学长惊叫。在学长来不及反应时,他们已拔腿飞奔,直到女生宿舍前的空地才停了下来。
“哈……学长一定觉得我们莫名其妙。”杜绿筝笑得合不拢嘴。今日,她不但意外得奖,而且还与徐胤书一同戏弄平时老爱欺负她、敲她头的学长。
能替缘筝出气,徐胤书感到很开心。
杜缘筝止住了笑:“我该把今天令我快乐的两件事也说给何大哥听。我去打电话。”说完跑到宿舍楼梯口旁的电话前,投入钱币之后迅速按下电话号码。
徐胤书走到女住宿生平日洗碗的地方,打开水龙头洗自己
的脸。方才的快乐被洗掉了,因为在这时候,缘筝最在意的是何梦禅。徐胤书笑不出来,他只能默默等着缘筝讲完电话。
不一会儿,杜绿筝一脸落寞地挂上电话筒。
“怎么了?何大哥不在吗?”看见缘筝失望,徐胤书也高兴不起来。
“他不在办公室,手机也没开。”杜缘筝嘟着嘴:“自从我送他生日礼物之后,他就怪怪的,话比平常少,连信也不写给我了。”
这情形根本就是恋爱中的男女起了不良的变化,所以男方想疏远女方,才会渐渐冷淡下来。
“或许他很忙。期末考快到了,当老师的人总是闲不下来的。”徐胤书明知大事不妙,但仍好心地安慰缘筝。他不希望缘筝为何梦禅思绪纷乱,连书也没法好好地念。
畜牧科的课业不轻松,那些家畜生理、病理、药理、营养学,及背不完的细菌、病毒、疫苗、药物的英文名,加上寄生虫及有毒植物,还有恼人的化学式、马虎不得的临床手术。身为畜牧科的学生,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烦恼爱情的问题。
虽然普通科也不好念,但徐胤书最担心的是缘筝会承受不了课业的压力。
“就算忙,他也会拨空写信给我的。”杜缘筝心情仍低落:“我一定是在无意中刺伤他的心。上次,他拆开我送他的礼物,一看簿子的封面,他就傻了;后来他翻开内页,看见作者的签名,他的眼角就泛起泪光。”
徐胤书诧异地睁大眼:“他那么多愁善感啊?”
“那个作者叫凌清泠,她还在内页写着‘你是否还是一个人?’何大哥看了,整张脸就白惨惨的。”
是否这叫凌清泠的,和何梦排之间有很深的渊源?“那,你没有问问何大哥是怎么回事?”徐胤书看出此事的不寻常。
杜缘筝摇摇头,她根本不敢问。平常,她与何梦禅之间能说的只有押花和课业方面的话题。何梦禅很少聊起过去的事,对于那段初恋,他只以简单的几句话带过。
“别想太多,或许何大哥心情不好,是因为别的事情。”徐胤书表现得很乐观:“我想过几天他就会写信给你。你还是学生,考试又快到了,何大哥希望你用功读书,所以才不敢打扰你。所以你应该专心念书,才不会辜负何大哥的期待和苦心。”
杜缘筝望着眼前这未满十七岁的男孩,竟然比自己还要早熟,什么事都比自己想得更多更周到。她对徐胤书突然有了不同的看法,觉得他很可靠、很值得信赖。
徐胤书心中却有苦苦涩涩的滋味,他真不明白干嘛要替何梦禅说好话?心机重的人,早就在此时对何梦弹落阱下石才对。
不过,他还是不忍见缘筝自寻烦恼。
“为了让学姐心情愉快,小弟我特聘远从巴黎来台的世界首席小提琴演奏家阿莎布鲁为您演奏古典名曲。”徐胤书一边哼着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一边假装在拉着小提琴。
杜缘筝终于卸尽愁容,换上甜美可人的笑颜。
季晓慧走下楼,见此情此景,便忍不住取笑:“演偶像剧啊?
好无聊的剧本。”
徐胤书才不管别人有何看法,只要缘筝开心,他做丑角也值得。
※※※
元旦过后,期末考也紧接着来临,在考完最后一节课,所有的学生都如释重负。一等到结业式完毕,寒假开始,住宿生都快快乐乐打包行李,到旗山北站搭客运回家。
在车上,杜缘筝和徐胤书坐在一起,杜缘笛和死党坐在最后一排,正在商量要去民雄探访鬼屋,而坐在杜缘筝后面的唐敏正和季晓慧说:
“牧场实习我错了一题,禽畜保健我错了三题,看来我又有两科不能得满分了。”
杜缘筝向徐胤书吐吐舌头:“她就是这样高标准,为了三年级的全省农科技艺竞赛,她快用书本把自己砸昏头了。没办法,谁教我们的直系学长年年都拿第一,优良传统反而变成学弟妹的压力,大家都怕丢了学校的脸。”
徐胤书真的很同情畜牧科的学生,光是家畜解剖一本书就比国中英文参考书还厚,他真怕缘筝吃不消。
“一嗅二视三动眼,四滑五叉六外旋,七颜八听九舌咽……”
杜缘筝背起十二对神经的口诀。“连作梦的时候,我都还会梦见这些东西。畜体的脊椎分颈胸腰荐尾,呼吸道、消化道的分布……唉!我快崩溃了。谢天谢地,考试终于考完。”
徐胤书感觉缘筝今日特别兴奋,但似乎不是因为放假的原故。“学姐,何大哥跟你联络过了是不是?”
杜缘筝以左手比出V字型胜利的手势:
“宾果!你答对了。何大哥寄了一张帖子给我,他们在寒假期间有办活动。胤子,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徐胤书真不知是要替缘筝感到欣慰,还是替自己感到命苦?
不是说时间和距离是冲淡感情的杀手吗?那为何与缘筝同校、相处机会较多的他,还是比不上远在台南,对缘筝并不显得特别亲呢的何梦掸?
久久收到何梦禅一封信,竟就让缘筝如此乐不可支。
“下学期我们社团改在图书馆活动,这样我们就不用受到任何乐器的干扰了。”杜缘筝开心地说;“和何大哥的学校合开押花作品展的事,训育组长说要替我们接治;何大哥也很高兴,他说他们社团都已经把要参展的作品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