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乃女乃这夜也无法成眠,她也听到了雨杭的笛声,她把它当作一种无言的抗议。越听越生气,越听越恼怒。怎有这样不识抬举的人呢?不止是不识抬举,而且是忘恩负义!如果不是失去了靖南,她也不会去勉强雨杭。如今曾家已经后继无人,才会悲哀到去求雨杭入赘,雨杭怎么不能体会这层悲哀?就算不喜欢靖萱,也该为了曾家的恩情,而勉为其难呀!曾家没有嫌他的出身贫贱,他还这样推三阻四!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为什么一个贫无立锥之地的人,还有这样莫名其妙的骄傲,她不明白,完全想不通。
第二天,全家的气氛都很低沉。雨杭一早就避了出去,靖萱整天不肯出房门,文秀唉声叹气,牧白心事重重。梦寒被女乃女乃叫到屋里,盘问说服的结果,听到说服失败,气得怒骂了一句:“平常利牙利齿,好像很会说话的样子,真派你做点事,就这么没有用!你到底有没有晓以大义?”
“该说的我都说了,就是说不过他,”梦寒怯怯的说:“不过,问题也不止他一个人,好像靖萱也不太愿意……”
“靖萱一个女孩子家,父母要她嫁谁就嫁谁,她有什么资格不愿意?”女乃女乃更气了。“对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雨杭不满意,难道她宁愿去嫁一个全然不认识的人吗?”
“大概就因为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才觉得别扭吧!”梦寒竭力委婉的说:“这件事恐怕不能太勉强,毕竟是两个人的终身大事,万一勉强的撮合了,以后……再不和的话,也是挺麻烦的……”“哼!”女乃女乃打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大家走着瞧吧!看谁会输给谁!我不信这事就办不成!”
梦寒低着头,不好再说什么。女乃女乃也不要听她的了,气呼呼的叫她回房去。她如获大赦,匆匆忙忙的就告退回房了。
这天夜里,靖萱刚刚睡着不久,忽然在睡梦中,被人连棉被一起给抱了起来。她大惊而醒,发现自己正被高大的张嫂扛在肩上,俞妈,朱妈等人随后,簇拥着她往雨杭房飞奔而去。她奋力挣扎,月兑口惊呼:
“你们要干什么?快放下我来……救命啊……救命啊……”“小姐,你别叫,”张嫂喘吁吁的说:“咱们奉女乃女乃的命令,送你去和雨杭少爷成亲……”
“天啊!天啊!”靖萱大喊:“谁来救救我呀……”
喊声未完,她已经被抱到雨杭房门口,张嫂等人,飞快的冲开了房门,就把靖萱往雨杭床上一丢,靖萱跌在雨杭身上,两人都大叫了一声。张嫂等人,已退出门去,房门砰然阖上,接着就是锁门的声音。
雨杭因为昨夜一夜没睡,今晚实在太累了,所以睡得很沉。被这样一闹,仓卒醒来,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个状况,就听到女乃女乃的声音,在门外说:
“我已经翻过历书了,今晚是吉日良辰,何况俗语说,拣日不如撞日,所以,我就给你们订了今晚成亲!你们两个,都是女乃女乃的心肝,千万别辜负了老女乃女乃的一片美意!澳天,咱们再给你们摆酒宴客!”接着,一片乒乒乓乓的声音,居然有人在钉窗子。雨杭大惊失色,急忙从床上翻身下床,找到了桌上的火柴,把灯点亮了。灯一亮,他就一眼看到,衣衫不整的靖萱,正坐在自己的床上哭泣。这一下,他真是气极败坏,急忙大叫:
“女乃女乃!不可以这样子!你们这样太过分了,这是干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嘛?不行不行……女乃女乃!快开门呀!事关靖萱名节,不能这样做呀……”他扑到门边,用力的打着门,推着门。“开门!跋快开门!”
“我已经决定的事,就不能更改!”女乃女乃高声说:“不用叫了,叫也没有用。你们珍惜这良辰美景吧!若干年以后,你们会感谢老女乃女乃这番苦心的!不用若干年,说不定几天以后,你们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靖萱也跳下了床,奔到窗前去摇着窗子。“女乃女乃,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呀!你真的让我无地自容啊……”“有什么无地自容的?”女乃女乃在窗外接口:“你又不是和人暗渡陈仓,又不是和人私定终身,你是奉女乃女乃之命成亲,是名正言顺,非常光彩的喜事!不要再害臊了,咱们走!”
“不要不要不要!”靖萱疯狂般的叫了起来,用身子去撞窗子,撞得窗子砰砰砰的响着。“女乃女乃,你放我出去,让我维持一点儿尊严吧!女乃女乃,你不开门你一定会后悔……”她发现叫女乃女乃没用,开始放声大喊:“爹!娘!嫂嫂……你们都来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
同时,雨杭也在对门外没命般的大喊:
“你把我们当成禽兽吗?你完全不顾我们的羞耻,也不顾我们的感情吗?这是什么世界?这是怎样疯狂的家庭,再不放我们出来,我就要撞门了……”话未说完,他抓起了一张椅子,狠狠的丢在门上,发出好一阵惊人的巨响。
这样一阵大闹,把梦寒、牧白、慈妈等人都给惊动了,丫头老妈子,都从各个角落纷纷奔来。牧白一看到这种情况,就快要厥过去了。他抓住女乃女乃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
“娘!快放他们出来!不要铸成大错……这样违反伦常……会遭世人唾骂嘲笑,我们生生世世都会堕入地狱,永世都不得超生……快给我钥匙,给我!傍我……”说着,他就往女乃女乃身上去找钥匙。“你疯了吗?”女乃女乃怒喊:“我成全一对小儿女的婚姻,有什么不对?要你这样胡说八道的来诅咒我?你反了?你简直是逆伦犯上!”“干爹!”雨杭在门内喊:“你亲口答应过我,决不勉强我这件事……你快放我出去!”说着,仍然不断的拿家具撞门。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梦寒见事态紧急,也顾不得自己说话有没有份量,有没有立场了:“你听他们两个都这样不愿意,再闹下去,怕会出事,请您不要操之过急吧!让他们出来吧……靖萱以后,还要做人呀!”
就在这一片喧闹声中,“豁啦”一声,那两扇木门,实在禁不起雨杭的大力冲撞,被撞得倒了下去。靖萱一看门开了,用手握着衣襟,从门内没命的冲了出来。梦寒急忙迎上去,月兑下自己的外套,披上了她的肩,拥抱着她,陪着她一起匆匆的跑开了。女乃女乃见好事不成,气得不得了。跺着脚说:
“你们这些不孝的儿孙,没有一个能体谅我的心,成全我的希望吗?”雨杭找出一件长衫,一面穿着衣服,一面往门外就走。牧白急急的拦住,紧张的问:
“半夜三更了,你要到那里去?”
“只要能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到那儿都好!”“你有没有良心?”女乃女乃问到他脸上去。“我是爱护你,欣赏你,把我的孙女儿送到你怀里来,难道靖萱是毒蛇猛兽吗?是见不得人的吗?会带给你悔辱吗?你这样子毫不留情的把她推出门去,你就不怕她受不了?”
“让她受不了的不是我!”雨杭对着女乃女乃大吼起来:“是三更半夜被人活逮了,给扔到一个男人的床上去!她生在一个专出贞节牌坊的地方,长在一个拥有七道牌坊的家族中,你们从小编输她的又是什么样的教育?为了一个石头建筑物,一个女人要不就苦苦的守,要不就惨惨的死,你们不是一直这样教育她的吗?现在你们竟想利用她的身体,来换一个流着曾家血液的后代,你们就不怕她会用自己的生命,再替你们曾家添一道牌坊!”说完,他大步的往门外走去。牧白兀自惶惶不安的追在后面问:“你去那里?你要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