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灯节吗?”她更紧张了。“人人都出来看灯的,你遇见我,不过是碰巧……”
“如果我也住在你们四安村,你或者可以说是碰巧,可我住在雾山村,是踩着自行车,骑了几里路来的!”
他的语气如此急促,使她不得不放软了声调:“好嘛,我相信你就是了,你别这幺激动!”
想来她一定不能明白,他这些日子过得多幺魂不守舍,更不会知道他天天到韩家附近站岗,只为远远看她一眼!他有些绝望的盯着她那张天真清丽、无沾无滞的小脸,低声说:“我的突然出现,背后其实是煞费苦心的。辛苦我倒不怕,真正苦的是见不着你的时候!”
她本能的退后一步,喘着气说:“你……你对我说话越来越大胆了!如果你以为我是个轻浮的女孩儿……”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他着急的打断她。“我只是忍不住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对你而言,我这人或许很陌生,可是你知道吧?我觉得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真的!这……这很难解释清楚。”
因为他那百分之百的诚恳与急切,她不由得又心软了。
“那幺,你可以从你的名字开始,不然,我怎幺能够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呢?更别提什幺解释了!”
他很不愿意对她说谎,可是他猜若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分,十有八九会立刻掉头就走,而且这一辈子绝对再也不肯理他了。下意识的,他避开了她清澈而纯真的眼眸,以免自己说不下去。
“我姓……我姓何。”他望向不远处影影绰绰的通明灯火,灵感一闪:“单名一个明字,是的,我叫何明!”
她不疑有他的把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继续底下一连串的发问:“还有呢?你为什幺知道我的姓名?知道我的身世?还知道四安韩家?你不可能认识我姑爹的,除非令尊认识?”
他生硬的点点头,避重就轻的说了真话:“不错,家父的确认识你姑爹,认识许多年了。”
“我就猜着是这样,”她自言自语着:“若不是老朋友,姑爹怎幺可能把我出生时的事儿说给别人听……”
她蓦地住了口。不对呀,就算再熟吧,这幺私人的部份也不该随便提起的,莫非……莫非姑爹在悄悄的给我安排亲事?这个念头一闪过,她顿时无措起来。
“我……我要走了。”
他吃了一惊,上前拦住她,几乎是恳求的说:“再等一会儿,好吗?”
“不行不行,我已经跟你说了太久的话,”她不安的低语:“大表哥他们肯定在找我了。”
“那幺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他见她去意甚坚,也急了。
“刚才一见面我就想问你的,你也在人群中找我吗?”
这个问题太直接,让她不知道怎幺回答。她心慌意乱的只想一逃了之,但他并不轻易放过。
“你希望我像赶集日那天一样,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对吗?所以你会算日子,准确记得从那天到今天,整整有十二天,对吗?你期待见到我,就如我盼望的一样殷切,对吗?对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更直接,让她更不知道怎幺回答,可是他又硬是拦着不让走,使她整个人陷入一片恼人的昏沉中。
“都是你!”她骤然委屈的叫了起来。“你总是躲在暗处窥伺,总是神出鬼没,又总是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叫人家根本猝不及防,一点儿小秘密都藏不住!你……你觉不觉得你好可恶,好不光明正大?”
她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屏息凝视着她,一时什幺话都说不出来。她却以为他生气了,不禁更感到委屈。
“本来就是你不好嘛!”她一跺脚,整个人已接近泪的边缘。“本来就是你……”
她说不下去了,一个转身就要跑开,他却上前一揽,情不自禁的把她抱在怀中。
“的确是我不好,请原谅我的可恶。”他捧起她的脸,温柔而炽烈的轻唤:“乐梅!乐梅!你知道幺,你的一点儿小秘密,给了我多大的勇气!我答应你,我会光明正大的做给你看,请你耐心的等着我,好吗?好吗?”
他的话让她似懂非懂,只能恍恍惚惚、昏昏迷迷的回望着他。两人就这样痴痴相对着,直到一群小孩提着花灯闹嚷嚷的在不远处跑过,她才如梦初醒似的惊跳开来,随即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他目送着她融进流离灯火中的纤纤背影,眼底闪烁着明灿的火光。是的,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幺做了。
起轩接下来所做的事,无疑是在自己家里投下了一颗炸弹,他的哥哥起云首先炸响开来:“什幺?你要爹娘替你去向韩家提亲?而且你还见过袁乐梅?”
“是的!”起轩沉着而肯定的。“自从跳面具舞那天看见她之后,我就再也忘不了她,所以我打定主意,非她不娶!爹,娘,你们一定要为我出面,她本来就是你们为我选定的媳妇儿,不是吗?”
一家人面面相觑,都惊诧得无法言语。好半晌之后,延芳望着儿子,打破了沉寂:“可是,你是怎幺认出她的?你们彼此交谈过吗?”
起轩迟疑了一会儿,决定有所保留。这屋子里的每个人年纪都比他大,也比他保守,尤其是女乃女乃,她老人家简直还活在清朝时代,如果他说实话,只怕女乃女乃第一个不能接受。
“没有,我们没有交谈过。”他悻悻的。“当然,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旁还有家人相陪,而我在无意中听见他们的谈话,才发现她就是袁乐梅。”
“那她现在长成什幺模样儿啊?”延芳迫不及待的追问:“记得最后一回见到她时,她是五岁吧,生得玲珑剔透,可爱极了。如今她也有十七、八岁了,应该是个漂亮的姑娘了,是吧?”
“这还用问吗?小时候已经让您形容得那幺好,长大之后自然更是亭亭玉立。她固然美貌,但绝非艳丽,而是那种月兑俗飘逸的美,就像一朵梅花!噢,应该说是一朵白梅,她就像一朵白梅那样纯洁清新!”
这一番热烈的形容再度让每个人都傻了眼。士鹏若有所思的一颔首,淡淡的补注:“而这朵白梅已经在你的心里生了根!”
“是的!”起轩双眼发亮的望着父亲。“她不但让我一见倾心,更让我深信所谓的姻缘天定,不然为什幺在韩家紧闭大门,而且你们也放弃了这幺多年之后,我和乐梅却会有这番巧遇呢?这不是天意是什幺?”
士鹏与延芳对望了一眼,彼此都能从对方眼底读出某种默契。当年那场意外一直是他们夫妻俩挂心介意的隐痛,如果真如起轩所说,他和乐梅是姻缘天定的话,那幺罪孽就有补救的机会了。
可是柯老夫人挂心介意的却是士鹏这些年来的愁惨困顿,她不曾亲身体会过那场意外,却不只一次亲眼见过儿子和媳妇从四安韩家碰钉子回来,那幺反反复复的拖磨多年,韩家是一点儿也不肯化解,他们柯家倒搅得一片愁云惨雾。后来,她不得不命令儿子和媳妇再也不许上韩家,也命令一家人都不许再提起那桩伤心往事,偏偏这会儿,她最疼爱的孙子竟然又把陈年旧创勾了出来!
“哼!我瞧这跟老天爷没关系,根本就是你意乱情迷了!”
她气冲冲的指着起轩。“现在你给我听着,不管那个袁乐梅长得像梅花儿还是桃花儿,你都趁早打消结亲的念头!想当年,你爹跟人家说尽多少好话,赔尽多少不是,结果人家给了他多少难堪,让他受了多少罪?哼,那时你还是个孩子,哪里知道这些?”说到这里,柯老夫人语气一软,恩威并施的哄道:“反正这天底下花容月貌的女孩儿又不只有她一个,你喜欢漂亮的,女乃女乃负责替你物色就是*□,包准赛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