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没头没脑的磕起头来了,把一屋子的人都弄得不知所措。那副可怜的模样让乐梅心疼极了,她一面紧紧把小佩揽在怀里,一面对母亲哀求:“娘,我知道我的行径令您失望,任您怎幺处罚,那都是我应当领受的,但请您千万别迁怒小佩吧,她八岁就跟了我,这幺多年来,我们早已情同姐妹了呀!今天这件事全是我的错,我不该行为失检,不该要小佩替我遮掩行踪,不该惹是生非,最最不该的是让自己受了伤!我明白,爹是在一场意外中丧生的,对您来说,那是个致命的打击,而您为了我,咬牙熬了过来,并且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我,那幺,我也应该为了您好即珍重自己,保护自己,可是我没有做到,反而伤了您的心。哦,娘,我真的好抱歉,请您原谅我吧!”
她哀恳的仰望着母亲,眼中满是自责与忏悔,映雪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轻轻抚去女儿脸上的泪痕,自己的泪水却禁不住淌了一脸。淑苹也湿了眼眶,息事宁人的劝着映雪:“好了,你心里很清楚,乐梅是何等乖巧的孩子,你就开口说句原谅的话吧!她还受着伤呢,快别折腾她!”
映雪哽咽着点点头。
“娘不怪你了,起来吧。”她扶起乐梅,看着哭成泪人儿的小佩,叹了一口,又说:“你也起来,咱们不换丫头就是了。”
雨过天晴,风波平息。乐梅抽噎的抱住小佩,一面安慰她,一面也安慰自己:“没事了,没事了……”
第二章
风波是平息了,表面上,乐梅仍旧一如往或,过着无事无忧的闺秀生活,但她心里,却隐隐浮动着一片若有似无的云雾。
那片云雾虽然清清淡淡,却也一直挥之不去,造成了相当程度的困扰,让她在独处的时候怔忡失神,写诗滴心情,作画无情绪,成天除了发呆,一事无成。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乐梅怀疑自己大概是生病了,一种时而恍惚、时而脸红的怪病。
哦,都是那个奇怪的人不好!他为什幺会知道这幺多与她有关的事?又为什幺要那幺神秘?他究竟是怎幺回事?
乐梅想着他摘下面具时,那副清俊斯文的模样,也想着他那近似蛊惑的低沉声音:想知道答案吗?五天后是你们四安村的赶集日,我会在南门市场等你……她不禁抚着微烫的脸颊,轻轻自问:“这算是一种邀约吗?”
话一出口,她立刻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天啊,她又是怎幺回事?怎幺可以为了一个根本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男子,如此思绪缥缈,如此心神不宁?
“这是不对的,不应该的,不可以的!”她生气的责备自己。“赶集日那天我绝对不出门!而且也绝对要停止想他!”
她很努力的紧闭了几秒钟的眼睛,然后很有把握的点点头。
“行了,从现在开始,我已经完全忘了他!”
结果,赶集日那天,因为怡君想上街添置一些胭脂衣料,硬拉她作陪,加上小佩又在一旁拼命央求,她还是身不由己一的来到了市集。
大街上南北什货纷陈,贩子叫卖声此起彼落,正是大年初三,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热闹升平的新鲜景象。穿梭在人群中,怡君不疾不徐的顾盼浏览着,小佩则东张西望,兴奋得不得了,只有乐梅心里七上八下,而她自己都分不清这样的不安,究竟是因为期待,抑或是因为害怕。
怡君很快的就找到属意的花粉摊子,小佩也一心响往着掷圈圈儿的游戏,乐梅和怡君说好待会儿在前头会合,便带着小佩去掷圈圈儿了。但乐梅对这种小孩游戏一点也不热中,数尽零钱铜板给小佩尽情去掷,自己却无精打采的站在一旁,望着眼前涌动喧哗的人群,情绪骤然低落了。
我这不是太傻气了吗?她怔怔的想,在人山人海中找人多费工夫!谁会真的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呢?人家或许只是随口说说,我居然还当真……这幺一想,她不觉淡淡一笑,有些放心了,但更多的是怅然。
“各位各位,快来瞧瞧我这儿的好东西哟!”对面那个骨董贩子热烈吆喝着:“字画皆真迹,宝物皆真品!要不来自大内皇宫,就来自王公府第,从前可是瞧不见的,如今换了民国变了天,咱们也可以拥有啦!机会难得,各位快来瞧瞧!”
乐梅反正没事,又看小佩正玩得浑然忘我,就踱向那骨董摊子,随意欣赏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古玩玉器。忽然,她的视线被一只对象吸引住了,那是一面精致、小巧的绣屏,里面绣了一只雪白的狐狸。贩子顺她目光所及,赶紧把绣屏递给她细看,巴结着介绍:“这位小姐,您可真有眼光!这于意儿原来可是一位小王爷的爱物儿呢,而且那里头用的还是真正的白狐毛,一根根给绣出来的哩。据说那位小王爷曾经和一名狐仙幻化的女子,发生过一段爱情故事,大概就像聊斋之类的奇遇吧。所以*□,它工细不说,还有这幺一番典故,可不是顶特别吗?”
乐梅并没有仔细聆听贩子的介绍,也无心想象那只典故里的白狐,只是回想着自己放生的那只白狐,以及放生之后的种种,不禁神飞魂驰了。多巧呵,她微笑的想,倒是值得把这绣屏买来做个纪念呢。
“请问,”她的视线舍不得离开那绣屏里的白狐。“这要多少钱啊?”
贩子竖起了两根指头。
“二十块!”
她结实吃了一惊,这价钱远在她的能力所及之外。她依依不舍的要把绣屏放回去,贩子却不轻易罢手,一面继续天花乱坠的赞扬宝物如何神奇名贵,一面做出忍痛牺牲的表情表示愿意降价,但乐梅只是频频摇头,就算降得再低,她相信自己还是买不起。
“干脆你开个价吧!”贩子也怨了:“你说多少嘛?”
“我说六块钱!”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低沉而从容的声音,乐梅震惊的回过头去一看,心跳顿时加剧。
“哦,”她吶吶低喊:“是你!”
“我说过会来的!”起轩紧盯着她。事实上,打从她一入市集,他就跟踪在后了。
贩子困惑的看看起轩,又惑的看看乐梅。
“这……我该听谁的?”
“听我的。”起轩接口:“我说六块钱,怎幺样?”
“哎哟,不成不成,那我不血本无归啦?”贩子拉长了脸。
“你多少让我赚一点嘛!十块十块,真的是最低价了!”
起轩不慌不忙的掏出钱来,在手上掂了掂。
“八块钱!点头就成交,摇头咱们就走人!”
贩子好似多幺为难一般,但总算不情愿的答应了,起轩则爽快的付了钱。乐梅呆呆的站在一旁,因这情势的急转直下而手足无措,直到那只装着绣屏的盒子被塞入手中,她才如梦初醒似的,忙不迭要把它递向起轩。
“呃,这是你的绣屏。”
“不,是你的!”
说着,也不管她一脸的瞠目结舌,他就掉头走开了。她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唤,只得被迫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直到稍离了市集中心,好才着急的喊住他:“喂,你这人是怎幺回事儿?这是你花钱买的东西,快拿回去呀!”
他虽然应声回头了,却完全答非所问:“你胳臂上的伤好点了没?还疼吗?”他眼中的关切可是一点折扣也不打的,使她无法不回答。
“啊,好多了,谢谢你……”恍惚了半晌,她才又意识到手中的盒子。“这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