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他阻止的说,重重的喘了口气,他的眼睛里流转着光芒,视线在她那洁净的面庞上深深逡巡,然后,他低而清楚的说:“我早说过,我就为这个'谜'而活着,现在,我懂了,我什么都懂了!"他把她拉到自己胸前。"洁舲,你是谜,或者不是谜,对我都一样,重要的是你本人,而不是你的家世!洁舲,"他再喘口气,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热情。"你太低估了我!”
“是吗?"她看他,退后了一步。"不要让一时的感情冲动蒙蔽了你的视线,冲昏了你的头。你知道谜的背后,可能会藏着一些非常冷酷的真实。而某一天,说不定这些谜底会在我们面前揭穿……哦,哦,"她连退了两步,把头转了开去,急促的说:“你走吧!展牧原!你走吧!请你走!不要来烦我!不要来扰乱我!请求你!你走吧!快走吧!让我自己去过我的日子……”
他大踏步的走近她,脸涨红了,他用力把她拉进了怀中,用力的说:“如果我有一天,因为你出身而轻视你,让我被天打雷劈!被打进十八层地狱!”
“别动!"她喊,把衣领翻开来,让他看她肩上的伤疤,这些伤疤,由于年代已久,又经过最好的外科治疗,所以并不可怖。只是,皮肤依然起皱,疤痕仍然相当明显。他的脸发白了,瞪着那疤痕。
“这是什么?"他问。
“烧伤的。据说我被捡到的时候,连头发都快烧光了,大家推测我被虐待过。我脖子上至今有疤痕,所以我常用围巾遮住它,连夏天都用围巾……”
“哦!"他低呼:“可怜的洁舲!可怜的洁舲!"然后,他的嘴唇就紧贴在她那疤痕上面了。
她全身通过了一阵颤栗。
“你还来得及后悔,"她颤抖着说:“你还来得及退出去。不让我那个'谜'来玷污了你……我很怕,你知道吗?我怕得要命,你知道吗?如果你再不退出去,如果你再这样纠缠着我……我就会……我就会……"她抽噎起来:“我就会爱上你了!”
他飞快的把嘴唇从她的伤疤上,移到她的嘴唇上面,堵住了她的嗫嚅,堵住了她的颤抖,堵住了她恐惧,也堵住了她的自卑。她的泪水流进了两个人的唇里,咸咸的,他用双臂紧箍着她的腰和背脊,嘴唇辗转的压着她的双唇。她的头开始晕眩,思想开始混乱,呼吸开始急促……她什么都不能想了,不能分析了,只是紧紧紧紧的偎着他,一任自己的胳膊,缠上了他的脖子。
在里面,宝鹃悄悄把开了条缝的房门阖拢,回过身子来,她注视着秦非,眼里竟闪着泪光。
“秦非,这世界还是很可爱,是不是?”
秦非含笑的注视她。
“哦!"她热烈的低喊了一声,就忘形的抱住了秦非,用劲的吻住了他。"我爱你。"她低语。"我爱你。”
“宝鹃,"他说:“我发现你也有点傻气!"说完,他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去,接应着她的吻。
一时间,屋里屋外,都忘形在拥抱中,直到小中中一连噼哩叭啦的闯开了好几道门,嘴里大惊小敝的又叫又嚷:“今天早上怪怪的!每个人都怪怪的!洁舲阿姨在亲亲,妈妈也在亲亲,爸爸在亲亲,展叔叔也在亲亲……”
“老天!"宝鹃喊,跑出去一把捉住了中中,用手捂住了那张小嘴,把他拖回到他的房间里去。
秦非靠在墙上,仰头望着窗外的远方。
朝阳正穿透云层,迅速的升了起来。旭日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空。
第十六章
十二月的时候,洁舲的第一篇短篇小说《天堂》发表在某著名文学杂志上了。同时,主编写了封信给洁舲,表示希望经常能收到她的稿子,无论字数多寡,都列为"优先考虑"的稿件里。因为,那编辑写着:“多年来,我们始终在寻觅一位有才华的作家,现在,我们觉得,我们似乎找到了!”
洁舲的欢乐是无止境的。她把信和杂志拿给秦非宝鹃看,欢快的说:“你们知道吗?我会收到一笔稿费,这是个起点,以后,我可以慢慢负担自己了。秦非,这些年来,让你们养我,你们知道我有多不安!”
“好,"宝鹃说:“刚发表了一篇小说,就得意了,和我们算起帐来了!那么,这些年来,你每天帮我照顾两个小家伙,每晚又当免费护士兼职员,你是不是要向我讨薪水呀!”
“你每个月都给我零用钱呀!又偷偷塞钱到我的皮包里呀!你一直让我过得像个阔小姐呀!”
“那也不够付薪水的,我算给你听,小周小陈只是每晚上班六小时,薪水是每人一万五千……”
“她们是有护士执照的呀……”
“喂喂!"秦非笑着叫,故意很严肃的样子,手里捧着那本杂志。"你们这两个庸俗的女人,快把我烦死了!在这种时候,你们算什么帐呢!吵得我不能安心看小说!别闹好吗?让我把这篇东西看完!”
宝鹃对洁舲做了个鬼脸,真的不闹了。
秦非很认真的看了那篇《天堂》,故事写得很简单,写一个小女孩,从小生病瘫痪,只能躺在医院里,她总觉得自己快死了,而死后会进天堂。她不知道天堂的颜色,她就经常幻想:是白色,因为白色最纯洁,是蓝色,因为天的颜色是蓝的,是红的,因为红色最艳丽,是紫色,因为紫色最浪漫……然后,她又幻想天堂是彩色的,像彩红一般,绚丽而富有各种美好的色彩,几乎她所幻想的颜色全在里面。然后,有一天,她的病在父母、亲人、医生……故事中有位很伟大的医生……的治疗下,终于有了起色了,当她的脚有感觉有反应的那一刹那,她喜极而泣了。叫着说:“我终于知道天堂的颜色了,它是透明的!原来我一直就活在天堂之中!只因为它透明,我就看不见它了!”
这篇东西只能算是一篇小品,但是,洁舲的笔触非常简洁而富有感情,对小女孩的心情描写得细腻而逼真,对医院的描写更是历历如绘,因而,它有种令人撼动的力量。它感人,动人,而迷人。秦非放下杂志,发现洁舲正满脸期盼的看着他。他重重的咳一声嗽,从餐桌上站起来(当时他们正在吃早餐),说:“告诉展家那小子,今晚我请客出去吃牛排,我会提前下班回来,他如果有课也不许迟到,让他调课。至于今晚的门诊,休假一天,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并不是每个家庭中,都会有作家诞生的!"他穿上外衣,准备去上班了,回过头来,他定睛看着洁舲:“我为你骄傲,洁舲。如果你以后不好好写,你就是浪费你的天才了!你这篇东西……它使我感动,真的!”
洁舲满脸都绽放着光采。
当秦非和宝鹃上班去以后,洁舲倒在客厅沙发里,用那本杂志盖着脸庞,就这样躺着一动也不动。张嫂以为她睡着了,连整理房门都轻手轻脚的。她一直躺到中午小中中和珊珊放学时为止,中中一进客厅,就"唰"的一下把洁舲脸上那本杂志抓掉了,嘴里嚷着:“洁舲阿姨,没有人盖书睡觉的!应该盖棉被!”
他怔住了,回头大声找救兵:“珊珊!洁舲阿姨哭了!张嫂!是不是你气的?我可没做错事!发誓不是我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