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也让我迷失,让我喘不过气来!”他说。“当我偶尔情绪低潮的时候,我就会到这儿来看日出,吸收一点太阳的精华,看一看那光芒万丈的彩霞,那辽阔无边的海洋,会让人胸襟开旷。”他紧紧的看着她,阳光闪耀在她发际嘴边。“我情不自已的把你带来,想让你和我共享一些我的精神世界。”她深深切切的看他。然后,她没有思想的余地,就投进了他的怀中。他紧紧拥着她,找到了她的唇。他急切而热烈的吻着她,深刻的,缠绵的,炙热如火的吻着她,一切又都变得热烘烘了。阳光烤热了她的面颊,烤热了她的唇,烤热了凉爽的空气,烤热了他们的心。片刻,他抬起头来,看她。她满怀激动,心脏狂跳,而血液在体内疯狂的奔窜。从没经历过这种感情,从没体会过这种狂热。她觉得眼中蓄满了泪,而且流到唇边来了。
他吮着那泪水,慢慢抬起头来,用双手捧着她的脸,他注视着那湿湿的双眸。“为什么哭?”他低问。
“因为太高兴了。”他虔诚的拭去那泪痕。浑身掠过了一阵颤栗。
这颤栗惊动了她,她问:
“怎么?有什么事不对吗?”
“是。”他低语。“怕我配不上这么纯洁的眼泪。事实上,你对我几乎一无所知。”“我知道得够多了。”她说,微笑起来,把面颊贴在他胸口,倾听着他的心跳。她的双手,紧紧的环抱着他的腰。“我知道你以前的故事,多得像万家灯火;我知道你的思想,深远得像高山森林;我知道你的感情,强烈得像日出;我知道你心灵,深不可测,像海洋。”她叹口气:“还有什么是我需要知道的?”他更深的颤栗。用力拉开她,他凝视着她。
“雪珂,”他轻呼。“我真怕你!我真怕你!”
“怕我什么?”“怕你这份本质,你美化每一件事情。怕你让我变得渺小,怕你让我变得懦弱!”“你也怕过林雨雁吗?”她冲口而出。
他把手指压在她唇上。
“嘘!”他温柔的轻嘘着。“不谈她,行不行?”
“是。”她懊悔而温顺。“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他说。
“为什么?”“应该更早认识你,应该在你我之间,没有加上别人的名字。应该——”他咬咬牙,申吟着:“或者,应该让那个男孩拥有你!”她有些恍惚。脑中飞快的闪过唐万里的名字,她摇摇头,想摇掉那名字,他的目光穿越着她的思想。
“不敢要求你。”他说。
“什么?”她不解的。“不敢要求你离开他远一点,那个唐万里。也不会要求你,也不愿要求你。更不能要求你!”
“但愿你敢,但愿你会,但愿你要!”她很快的说,有些懊恼。“是的,这就是我不了解你的那一面。”
他沉默了,握着她的手,他带她往后面的山林里走去。那儿有一条小径,直通密林深处。小径上有落叶,有青苔,有软软的细草。小径旁边,草丛里生长着一朵朵女敕女敕的小紫花。他们默默的在小径上走着,远处,传来庙宇的晨钟声,悠然绵邈的,一声接着一声,把山林奏得更加庄重,更加生动。
“雪珂,”他忽然说:“我不够好!我不是女孩子梦想中的男人!”“别说!”她惊悸的张大眼睛。“给我时间,让我能了解你!放心,”她急急的握他的手。“我不会变成你的包袱,更不会变成你的牵累。你知道你是什么?”
“是什么?”“你是只孤鹤,你只要自由的飞翔,自由的停在任何地方,停在凤凰木上,停在梧桐上,停在竹子上,或者,停在芦苇上……哦,芦苇太脆弱了,它无法承受你。但是,其他那些树木,还能承受你!”他站定了,两眼黝黝的闪着光。
“雪珂!”他喊了一声。
“嗯?”“我不能给你什么。”“我知道。”“一切世俗的东西都没有。”他再说。
“我知道。我没有要求什么呀!”
“雪珂!”他低喊,突然把她拥入怀中,他在她耳边飞快的说:“你太聪明,你太灵巧,你太敏锐,你太动人……你有太多的太字!雪珂,我真气我自己这样被你吸引!”他把耳朵紧压在她耳际的长发里,终于冲口而出:“离开他远一点!”
她屏息。“你说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我后悔说这句话以前,你听清楚。离开他远一点,每天看他接你送你,我会疯掉!”
她猝然把头埋进他宽阔的胸膛里,眼泪迅速的涌了出来。
“你无法命令我做任何事,”她坚定的说。“我会离开他,不为你,而为我和他,我不能欺骗他的感情,也不能同时爱两个人!你没说过那句话,我也没听到那句话!你听好,假若我离开他,是为我自己,与你无关!我既不要你的保证,也不要你的承诺!包不要你有心理负担!我和你一样自由!”
他的背脊挺直,眉毛高高的扬了起来,他用手搂着那小小的肩,感到那肩头的力量。是的,她是一枝竹子,一枝孤高傲世、超然挺立的竹子!她不会成为他的负担,她不会成为他的牵累……可是,在这一瞬间,他几乎认为自己希望有这份负担,要这份牵累。
第九章
唐万里盘膝坐在裴家的地板上,抱着吉他,对雪珂反反复复的唱着一首他新谱的歌:
“蜗牛与黄鹂鸟,城门和鸡蛋糕,
都是昨夜的名词,昨夜已随风去了。
今天的歌儿改变,每个音符都在跳跃,
跳跃,跳跃,跳跃,
跳跃在你的头发上,跳跃在你的眼光里,
是你的每个微笑,是你的每个微笑,
把我的音符弄醉了。”
他唱得很生动很迷人。但是,雪珂并没有微笑。她坐在沙发里,猛啃着自己大拇指的指甲,把那指甲都啃得光秃秃的了。她心里乱精糟的,情绪紧张而不安定。今天下午唐万里没课,是她把他拉回家来,想好好的谈一谈。下午,妈妈去上班,家里没有人,她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和唐万里摊牌。
她不知道这位七四七有没有预感,或者他根本不准备让要发生的事发生。他一进她家门,就踢掉鞋子,盘腿而坐,抱起吉他,对她唱起歌来了。好一句:是你的每个微笑,把我的音符弄醉了。说真的,雪珂喜欢这支歌,好喜欢好喜欢这支歌,胜过了“如果有个偶然”,胜过了“阳光与小雨点”。只因为它那么“生活”。蜗牛与黄鹂鸟,城门与鸡蛋糕,少年的词句都随风去了。今天,今天,今天的七四七可能要从云里雾里落到地面来了。她不啃手指甲了,从沙发里站起来,她必须要有勇气开口!悄眼看他,他面容坦然,眼睛闪亮,唇角带着笑意。哦,他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吗?还是他不肯去知道!他那么年轻,进了大学,就为了掌声和包围而活着,他的字典中,从来就没有“被拒绝”这个怪名词!
她去给自己倒一杯水,心里模糊的想着开场白。她的喉咙又干又涩,必须喝口水,清清嗓子再说。倒了水还没喝,唐万里坐在那儿开了口:“也给我一杯!”她把杯子拿到他面前去,他仰头看看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然后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去喝杯子里的水。她望着那颗满头乱发的头,一时间,真想把这脑袋抱在怀中,大喊一句:“让那些意外都没发生!”真的,如果不遇到叶刚,她的世界里就只有七四七了。她低头看他,他一口气把水完全喝光,抬眼对她微笑,眼镜片闪着光,眼睛也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