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他深呼吸了一下。“桑丫头这次回来,不再是十八九岁的小毛孩子,她的思想感情应该都已经成熟了。我要女乃女乃放心,迷过一次路的孩子不会再迷第二次!但是,”他扫了万皓然一眼,他仍然唱着他的歌,对于桑尔旋的出现,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我想我错了。”
“你是错了!”她冷漠的接口,因为他语气中对万皓然的“歧视”而生气了。“是吗?”他怀疑的问。
“我不会迷路,”她说:“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真的吗?”他再问,眼睛一直看到她的眼睛里去。
“真的。”她避开他的眼光,去看万皓然。
万皓然刚唱完一支歌,大家掌声雷动,照样的尖叫,笑闹,呼啸,拍着桌子,叫安可。万皓然对大家鞠躬,然后懒懒的调着弦,一面漠不经心似的看着雅晴和桑尔旋。雅晴随着大家鼓掌,笑着,给予了万皓然热烈的注视和微笑。于是,万皓然又唱起那支名叫《一直》的歌。这支歌是那些年轻人最爱的,大家疯狂的和着,疯狂的帮他打拍子,有个十八九岁的小女生挤上前去,丢了一朵玫瑰花在万皓然的怀里。大胆呵,今天的女孩子!雅晴有些紧张的看着万皓然,看到他在一阵急促的和弦中,让那朵玫瑰花落到地上去了。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微笑了。桑尔旋的手突然重重的盖在她手上。
“跟我回去!”他命令着。
她一惊,本能的抗拒了。
“不!”她说。“跟我回去!”他重复着,命令的意味更重了。“不是为我,是为女乃女乃!”她看看手表,快十一点了。
“女乃女乃早已睡了。”他握紧了她的手,握得她发痛了。
“好,”他吸着气说:“是为我!苞我回去!”
“不!”他伸手来扶她的下巴,因为她的眼光始终不肯和他接触。他握住了她的下巴,固定了她那转动不停的头。
“看着我!”她被动的看着他,在那暗沉沉的灯光下,在那氤氲的烟雾中,她忽然惊觉到他的憔悴和消瘦。这使她的心又蓦然一阵抽痛,她做了些什么?是她使这张年轻漂亮的脸孔变得如此抑郁吗?她还记得跟踪她的那个桑尔旋,在“花树”里的桑尔旋,第一次吻她的桑尔旋……老天哪!这是第一个闯入她心扉深处的男孩子,事实上,他还是那么打动她,他那憔悴的眼神依然让她心痛,那么善良、真挚、温柔而细腻的桑尔旋!可是,你不能命令我,你不能轻视别人,你要让我选择!“我有很多很多话要和你谈,”他低语着,带着股请求的意味:“跟我回去!算我求你!”
“我们已经谈过太多太多话了,”她低哼着。“我连你的祖宗八代都背清楚了,我想,我们不需要再谈什么了。该谈的,都谈过了。”他的手加重了力量,紧捏着她的下巴。
“你和桑桑一样,被这个流氓所诱惑了。”
他犯了一个最严重的错误,他不该攻击万皓然。雅晴的背脊又开始僵直起来,她对他的同情和柔情全飞走了,她紧盯着他,声音幽冷而清脆:
“他不是流氓,也没有人诱惑过我。你放开我,让我去!你管不着我!”“我管得着,”他狂怒而激动了,激动得失去理智:“你是我的妹妹,你要跟我回家!”
“不不不!”她嚷着。“我不是你妹妹,你少管我!放开我!”
“我不能放你!”他哑声低吼,眼睛涨红了。“再任凭你自由下去,你会失去理智!苞我走!”
“不!”“跟我走!”“不!”歌声停了,吉他声停了。万皓然放下了他的吉他,大踏步的走了过来,他把一只手放在尔旋的衣领上,冷冰冰的,打鼻子里哼着说:“放开她,她不欢迎你光临!”
桑尔旋抬头看着万皓然。他的声音幽冷而清晰:
“你已经杀死过一个桑桑,是不是准备再杀第二个?你知道她是谁吗?你知道你已经快变成一个职业刽子手了吗?你专门扼杀那些最最纯洁稚女敕的生命……”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蓦然间,万皓然一拳就对着桑尔旋的下巴挥过去。他打得那样用力,尔旋的身子直飞出去,落在后面的桌子上。一阵大乱,一阵惊呼,一阵唏哩哗啦乒乒乓乓的巨响,桌子倒了,杯子、碟子、糖罐、女乃杯……全撒了一地,摔成粉碎。雅晴尖叫着,不停的嚷着:
“不要打!不要打!万皓然,求你不要打……”
可是,尔旋站起来反击了,他也一拳揍上了万皓然的肚子。战争是开始了,而且,一开始就无法收拾。他们两个像两只已被激怒的野兽,彼此都想撕碎对方,彼此都想吃掉对方,彼此都想毁灭对方……雅晴立刻发现,桑尔旋完全趋于劣势,因为,那些观战的年轻人也疯狂了。他们高叫着,又鼓掌又呼啸,不停的喊:“万皓然,揍他!万皓然,加油!万皓然,用力!万皓然,打得好!万皓然,左勾拳,万皓然,用腿,踢他!踹他……”这儿是万皓然的地盘,这儿充斥了万皓然的歌迷和拥护者。雅晴发现,只要尔旋一倒下去,总要吃一些暗亏,有人去踩他的胳臂,有人踢他的腿,甚至有人扯他的头发,按住他不让他站起来……这不是一场鲍平的战争,在几分钟之内,雅晴已经看到血从尔旋的嘴里、鼻子里涌出来……她尖叫,不停的尖叫:“不要打!不要打!求你们不要打!住手!万皓然,你在谋杀他!住手!万皓然………”
但,她的尖叫声淹没在那些疯狂的群众声里了。咖啡馆的经理老板全出来了,但是,场面早已无法镇压。就在这时,警笛响了,有人报了警,那些年轻人大喊着:“警察来了,万皓然,快跑!”
同时,他们一个个纷纷夺门而出,场面更加混乱了。混乱中,万皓然已经一把抓起自己的吉他,一面冲到雅晴身边,抓住雅晴的胳膊,急促的说:
“我们快走,我有前科,不能被他们抓住!”
不!雅晴望着那躺在地板上流血的尔旋。不能把他一个人这样扔在这儿不管。她挣开万皓然,奔向尔旋。她听到万皓然坚决而有力的说了句:
“雅晴,如果你现在选择了他,我和你立刻断绝来往!”
她惊愕回顾,眼里充满了泪水。但是,她不能让尔旋躺在这儿流血至死,也不能让他被警察捉去。她不能丢下尔旋不管,她绝不能!她想解释,可是,没有时间给她解释,她继续冲向尔旋,万皓然毅然的一挥头,转身就消失了踪影。她匆匆的扶起了尔旋,急急的说:
“起来!尔旋,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尔旋抓着她的手,费力的撑起了自己,他的胳膊重重的压在她肩上,她挺直背脊,用力撑着他,他们走出了那乱成一团的“寒星”。几分钟以后,雅晴已经跟着尔旋坐进了他那部雷鸟。尔旋发动了车子,他还在流血,整个衣襟上全染上了血迹。他驾车驾得像个醉汉,车子歪歪斜斜的冲出去。远离了是非之地以后,他把车子停在郊区荒僻的路边,头无力的垂在方向盘上。雅晴立刻扭亮了车里的灯,她被那些血吓怔了。他全身都是血,她自己的衣服上也是血,这晚,她偏偏穿的是件白色麻纱的洋装,她原有件同色的薄呢外套,慌乱中,她的外套也没带出来。现在,她那白麻纱的洋装上沾了无数的血迹,斑斑点点,鲜红刺目,她觉得头晕目眩而心慌意乱起来。从小,她就怕见血,血使她反胃而且昏晕。可是,理智和感情征服了她的恐惧,慌忙的,她伸手去扶起尔旋的头,发现他的嘴唇裂了,鼻子破了,大量的血正从他鼻子里流出来。她找自己的手帕,才发现连皮包带手帕都遗留在寒星了。她不假思索的低下头去,撕开自己的裙摆,她用它按在他的鼻子和嘴唇上。她颤抖的、含泪的叫:梦的衣裳2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