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对了!”“我没钱!”“不要太小器!”十五岁的灵武扬了扬眉毛。“全家只有我一个是伸手阶级!你们不支持,我怎么办?”
“我指点你一条路,”灵珊说:“坐在客厅里那位张公子,你认得吗?凡是转你姐姐念头的人,你也可以转他的念头……”“喂!灵珊!你出来!”灵珍扬着声音喊:“就不教他学好,你以为你一辈子不会交男朋友吗?”
灵珊走进了客厅,冲着灵珍咧嘴一笑。
“总之,我现在还没有可被敲诈的朋友!”
“没有吗?也快了吧!”灵珍接口:“那个扫帚星呢?”
“什么扫帚星?人家叫邵卓生!”
“哦!是邵卓生吗?”灵珍做了个鬼脸,转头对灵武说:“灵武,我也指点你一条路,明天你去幼稚园门口等着,有个去接你二姐的扫帚星,你尽可以拦路抢劫!”
“别胡闹!”灵珊喊:“人家还没熟到那个程度!”“没熟到那个程度就更妙了!”灵珍说:“越是不熟,越是敲诈的对象,等到熟了,反而敲诈不到了。”
“喂喂!”做父亲的刘思谦嚷了起来:“你们姐妹两个都是学教育的,这算是什么教育?”
“机会教育!”灵珊冲口而出。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灵武趁着一片笑声中,溜到了张立嵩身边,笑嘻嘻的叫了一声:
“张哥哥!”“傻瓜!”灵珊笑着骂:“这声张哥哥顶多只值一百元,如果叫声大姐夫呵,那就值钱了!”
“灵珊!”灵珍吼了一声,涨红了脸。
“咦!奇怪了,”灵珊说:“明明想嫁他,听到大姐夫三个字还会脸红……”她望着张立嵩说:“张公子,你说实话,你希不希望灵武叫你一声大姐夫呢?”
“求之不得!”张立嵩老实不客气的回答。
“哎呀!你……”灵珍的脸更红了。
满屋子的笑声更重了。就在这一屋子的喜悦嘻笑中,门铃忽然响了起来,女佣翠莲赶去开门,回进来报告说:
“二小姐,有人找你!大概是找你,她说要找一位长头发的小姐!”灵珍是短发,灵珊却有一头齐腰的长发。
“机会来了,灵武,”灵珍说:“准是那个扫帚星!”
“不是哩!”跟随刘家多年的翠莲也知道姐妹间的戏谑。“是隔壁那个阿香!”灵珊下意识的模了模脖子,下午被抓伤的地方仍然在隐隐作痛。她走到了大门口,这种公寓房子从客厅到大门之间还有一个小小的玄关。她打开大门,就一眼看到阿香呆呆的站在门外,有些儿局促,有些儿不安。
“小姐,”阿香恭敬的说:“我家先生要我来这儿,请你过去坐一坐。”“哦!”灵珊怔了怔,望着自己那贴了橡皮膏的手臂,心里已经有了数。准是阿香把下午那一幕精采表演告诉了楚楚的父亲,那个父亲要向她致谢和道歉了。但是,这种人也古怪,要道歉就该亲自登门,那里有这样让女佣来“请”过去的道理?想必,这位韦先生“官高职大”,一向“召见”人“召”惯了。灵珊犹豫了一下,有心想要推辞,阿香已用略带焦灼和请求的眼光望着她,急急的说了句:
“小姐,去一下就好!”
“好吧!”灵珊洒月兑的说,回头对屋里喊了一句:“妈!我出去一下就回来!”她跟着阿香走了出去,顺手关上房门,房门阖拢的那一刹那间,她又听到室内爆发出一阵哄然大笑。显然,张立嵩和灵珍又在闹笑话了,她不自禁的,唇边就浮起了一个微笑,心里仍然被家中那份欢愉涨得满满的。
到了四A的门口,阿香推门进去,灵珊跟着她走进客厅,室内好沉寂,好安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那厚厚的地毯,踩上去也寂然无声。而且,室内的光线很暗,顶灯没有开,只在屋角上,亮着一盏立地的台灯,孤零零的放射着冷幽幽的光线。一时间,灵珊有些无法适应,陡然从自己家里那种明亮热闹与欢愉中,来到这份幽暗与寂静里,使她像是置身在另一个世界里。她的神思有片刻的恍惚,然后,她听到阿香在说:“先生,刘小姐来了。”
她一怔,定睛细看,才发现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面对落地长窗站着,背对着室内。灵珊站在那儿,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宽宽的肩,浓黑的头发,挺直的背脊,好长的腿,穿着一件白衬衫,一条蓝灰色的长裤,那背影是相当“帅”的。
那男人并没有立刻回过头来,他一只手支在窗棂上,另一只手握着一个高脚的酒杯,似乎正对着窗外那些闪烁的霓虹灯在沉思。灵珊有些尴尬,有些不满,还有更多的困惑,她不自禁的轻咳了一声。于是,那男人忽然回转过身子来了,面对着她。灵珊有一阵惊讶和迷惑,这男人好年轻!宽额,浓眉,一对锐利的眼睛,带着股阴郁的神情,凝视着她。眼睛下的鼻子是挺直的,嘴唇很薄,嘴角边有两道弧线,微微向下倾斜,使这张漂亮的脸孔,显出一份冷漠与倨傲。灵珊的睫毛闪了闪,眉头微蹙,她几乎不敢相信,这年轻人会有一个像楚楚那样大的女儿,他看来还不满三十岁!
“刘小姐,”那男人打破了沉寂,走到酒柜边去。“喝酒吗?”
“不。”她慌忙说,“我很中国化。”
他扫了她一眼,扬着声音喊:
“阿香!泡杯茶来!”“不用了!”她立即说:“我马上要回去。”
他凝视了她一会儿,眼底,有两小簇阴郁的光芒在闪动。他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在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燃着了烟。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又重重的吐出了烟雾。抬起眼睛,他正视着灵珊。“我姓韦,叫鹏飞。”他说。
她点了点头。“我姓刘,叫灵珊。”“我知道。”他淡淡的接了句。
“你知道?”她惊讶的。
“这并不难知道,是不是?大厦管理室有每个住户的名单和资料!”韦鹏飞说,语气仍然是淡淡的,冷冷的,脸上也仍然是倨傲的,毫无表情的。
“哦!”灵珊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心想,明天第一件事就到管理室去查查这个冷漠的韦鹏飞是个何许人物!
阿香还是捧了杯热茶出来了,放在桌上,就转身退开了。韦鹏飞对灵珊挥了挥手。“坐一坐,不会让你损失什么。”
灵珊被动的坐了下来,心里朦胧的感到一份不安和一份压迫感。家里那种欢愉和喜悦都已消失无踪,在这屋子里,包围着她的,是一种难言的冷涩和沉寂。她四面看了看,觉得韦鹏飞那锐利的眼光始终停在自己的脸庞上,她竟有些心慌意乱起来。“我没有看到你的小姐。”她说。
“楚楚吗?她已经睡了。”
“哦。”室内又静了下来,韦鹏飞啜了一口酒,喷了一口烟,室内充溢着浓冽的酒香和烟味。灵珊不喜欢这份沉寂,更不喜欢这种气氛,她正想说什么,那韦鹏飞已开了口:
“听说,你今天下午管教了我的女儿。”
她抬眼看他。“不完全是‘管教’,”她坦白的说:“我们对打了一番,我几乎打输了!”他紧紧的盯着她,眼神严肃而凌厉。
“刘小姐,听说你是师专毕业的,现在正在教幼稚园,你对教育一定很懂了?”她迎视着他的目光,有些发愣。
“我是学了教育,并不见得真懂教育,最起码,我不太懂你的小姐,她蛮横而粗野!”
“谢谢你的评语!”韦鹏飞说,声音更冷更涩了。“以后,希望刘小姐只管自己的学生,不要管到我家里来,行吗?我的女儿有我来管教,我爱打爱骂是我的事,我不希望别人插手!包不允许别人来打她骂她!甚至把她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