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你不能让一个男人,在你面前毫无保留!”
她继续盯著他,她的眼睛发亮,面颊发光,那乌黑的眸子里,燃烧著一簇火焰。“为什么?”她问。“什么为什么?”他粗声粗气的。
“你为什么喜欢我?”“因为……”他瞪著她,眼光无法从她的注视下移开,他费力的、挣扎的说:“因为……你像一片云。我从没有碰到过像你这样的女孩!”“你知道吗?”她幽幽的说:“云是虚无缥缈的,你无法去抓住一片云的!”“是吗?”他把她拉起来:“我们离开这儿。”
“到什么地方去?”“出去走走,我已经在这儿坐了快三小时了。”
离开了“雅叙”,室外,一阵凉爽的、初秋的夜风迎面而来,空气里飘荡著一种不知名的花香。天边,挂著疏疏落落的星星,闪耀著璀璨的光芒。他挽住她,往忠孝东路的方向走去,夜深了,街上只有几辆空计程车,飞快的驰过。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到那儿去,却被动的、无言的跟随著他。
不知不觉的,他们到了国父纪念馆,拾级而上,他们站在一根石柱的前面,她靠在石柱上,他仰头看著天空。
“帮我一个忙好吗?”他低低的说。
“什么?”“不要再和你那位青梅竹马在一起。”
“你不觉得你要求得太过分吗?”
他沉默了片刻。眼光从层云深处收了回来,落在她脸上。
“那么,帮我另外一个忙好吗?”
“什么?”“闭上你的眼睛!它太亮了。”
“为什么?”“闭上它!只要几秒钟。”他命令的。
她闭上了。于是,猝然间,她被拥进了他的怀里,他那灼热的嘴唇,迅速的捕捉了她的。她觉得一阵晕眩,似乎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飘了起来,像一片云,正往上升,往上升,往上升,一直升到好高好高的天空里。而他,是那阵微风,托著她,带著她,绕著她,抱著她,一起飞向一片彩色缤纷的彩虹里。她的手臂不知不觉的绕了过来,抱住他的脖子,抱得紧紧的。她的心在跳,她的思想在飘,她的人在化为虚无。
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来,她迷迷蒙蒙的睁开了眼睛,他的脸在月光下闪亮,眼珠像天际的两颗星光。他的呼吸沉重而急促。“现在,你心里还有那个青梅竹马吗?”他问。
“哦!”她眩惑的低呼。“我怎么会认识了你?我的世界原来那么单纯,你把我的生活完全搅乱了!”
“你不知道,”他重重的叹息。“是你把我的生活完全搅乱了!哦,宛露!天知道,我从没有发现,我会有这么强烈的感情!宛露!”他重新拥住了她,把她的头紧压在自己的肩上,他的嘴唇贴著她的耳朵。“我不会放过你,宛露,不管你有没有青梅竹马,不管你是云还是星,我不会放过你!永远不会!”
依稀彷佛,有另一个男人对她说过:
“我会等你,宛露,我永远会等你!”
她甩了一下头,把那个男人甩掉了。她的手臂环抱住了他的腰,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全心全意陶醉在一种崭新的、梦似的情怀里。
第五章
“妈妈,”宛露站在穿衣镜的前面,张著手,她正在试穿一件段太太帮她买来的洋装。“我可不可以不去顾家吃晚饭,我有预感,这顿饭我一定会很拘束。”
“为什么呢?”段太太一边问著,一边用手捏紧那衣服的腰部,用大头针别起来做记号。“又是腰太大了,月兑下来,我五分钟就可以给你改好。”
“我真的不想去,妈!”宛露月兑下了洋装,换上一件衬衫和长裤。“我讨厌应酬!”“和顾伯母吃饭是应酬吗?”段太太深深的看了女儿一眼。“顾家是看著你长大的!你两三岁的时候,我有事要出门,总把你托给顾伯母照顾,你在他们家里淘气闯祸也不知有多少次了,而现在,你居然怕到顾家去!为了什么?宛露,你的心事我了解,是为了友岚吗?”
“噢,妈妈!”宛露懊恼的喊了一声,坐在床沿上,用手指烦躁的拨弄著床栏上的一个小圆球。“我真烦,我真希望我从没有长大!”段太太把手里的衣服放在椅背上,走过来,她用手搂住宛露的头,宛露顺势就把脸埋进她的怀里去了。“妈妈,”她悄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可以生我气。”段太太微微的痉挛了一下。
“宛露,我从来就没生过你气。”
“妈妈,请你们不要再拉拢我和友岚,”她低语:“我和他之间不可能有发展。真的,他像我一个大哥哥,和兆培一样,我总不能去和兆培谈恋爱的。”
段太太沉思著,她用手抚模宛露那柔软的长发。
“是为了姓孟的那个记者吗?”她温和的问。
宛露微微一震。“你怎么知道?”“一个母亲,怎么可能不知道女儿的心事呢?”段太太微笑著说,推开宛露,审视著她那张漾著红晕的面庞,和她那醉意迷蒙的眼睛。“听我说,宛露。”她深刻的说:“只要你快乐,只要你幸福,我和你爸爸,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何况,爱情本身,是一件根本无法勉强的事情。不过,今晚你必须去顾家吃饭,今天是顾伯母过生日,你在礼貌上也应该去。”
“可是……可是……”宛露抓耳挠腮,一股烦恼而尴尬的样子。“可是什么?”段太太不解的。
“妈妈!”宛露忍无可忍的说:“友岚和我在怄气呢!我们已经两个礼拜没见面也没说话了!”
段太太望著女儿,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知道?”“兆培说了,你和他跳了一半舞就溜了,友岚认为是奇耻大辱。”“所以呀!”宛露皱著眉说:“你叫我去他家,多难堪呀!大家见了面怎么办呢?”“我向你保证,”段太太微笑著说:“他绝不会继续给你难堪的,只要你去了,他就够高兴了。”她拿起椅背上的衣服。“我帮你改衣服去,你也梳梳头,打扮打扮,好吗?”她摇摇头:“跳一半舞就溜了,只有你才做得出这种事来!”
宛露目送母亲走出门的身影,她嘴中叽咕了几句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话,就走到梳妆台前,胡乱的用刷子刷著头发,才刷了两下,楼下兆培的声音大叫著:
“宛露!电话!要不要我回掉他!”
准是孟樵打来的!这死兆培,鬼兆培,要命的兆培!他每次接到孟樵的电话都是这样乱吼,存心给孟樵难堪,他是标准的“保顾派”!她三步两步的冲下楼,一面跑,一面嚷著说:“妈!我要在我房里装电话分机!”
“好呀!”兆培喊著:“要装,大家都装,每人屋里一个,你谈情说爱的时候我也可以加入!”
宛露狠狠的瞪了兆培一眼,握起电话,声音不知不觉就放得柔和了:“喂?”“喂!”对方的声音更柔和:“宛露,咱们讲和了,怎么样?我开车来接你们,好不好?”
天哪,原来是顾友岚!宛露就是有任何尴尬,也无法对这样温柔的语气摆出强硬态度,何况,上次从夜总会里溜走,总是自己对不起人,而不是人家对不起自己。想到这儿,她心底就涌起了一股又是歉疚,又是不安的情绪,这情绪使她的声音低柔而甜蜜。“不要,友岚!我们自己来,马上就来了。但是,”她调皮的咬咬嘴唇:“你还在生气吗?”
“生气?对你吗?”他叹了好长的一口气。“唉!宛露,我真希望我能一直气下去!你……唉!”他再叹气:“我拿你完全无可奈何,你快把我的男儿气概都磨光了!我想,我前辈子欠了你的债!”他顿了顿:“来吧,你们还在等什么?快来吧!”挂断了电话,她一眼看到兆培正斜倚在沙发边望著她,脸上带著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对他作了个鬼脸,嚷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