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皓天十分惊奇的望着这一切。高太太笑嘻嘻的把镯子套在碧菡的手腕上,碧菡嗫嗫嚅嚅的说:“干妈,这礼太重了,我怎幺受得起?”
“胡说八道!”高太太笑叱着:“怎幺受不起?这镯子是一对儿,一只给了依云,一只就给你吧!”她望着那镯子,和碧菡那瘦小的手腕,镯子显得太大了。她深深的叹了口气,抚模着她。“真怪可怜的,怎幺瘦成这样呢?从明天起,要叫阿莲多买点猪肝啦,土鸡啦,炖点儿好汤给你补补,女孩子,要长得丰润一点儿才好!”
“喂!”高皓天笑嘻嘻的嚷:“妈!你这样搂着碧菡,是不是不要你的湿儿子了!”
“湿儿子?”高太太不解的抬起头来。
“她是干女儿,我当然是湿儿子了。”高皓天边笑边说。
“什幺话!”高太太笑得腰都弯了。“就是你,怪话特别多!”
斑皓天用手抓抓头,注视着碧菡,他注意到碧菡虽然面带微笑,眼睛里却依然泪光莹然。那小脸上的哀戚之色,似乎是很难除去的。于是,他掉过头去,忽然大呼大叫的叫起阿莲来。
“你叫阿莲干嘛?”高太太问。
“我要她拿瓶醋来!”他一本正经的说。
“拿醋干嘛?”高太太更糊涂了。
“我要吃。”高皓天板着脸说:“你从来就没有这样疼过我,我不吃醋还行吗?”
“哎唷,”高太太又笑得喘气。“居然要吃醋呢,也不害臊!依云,你就叫阿莲拿瓶醋来,让他当着大家面前喝下去!”
依云一面笑着,一面真的叫阿莲拿醋。立刻,阿莲莫名其妙的拿了瓶醋来了,还是一瓶大瓶的镇江白醋!斑皓天瞪视着那醋瓶子,倒抽了一口冷气说:“什幺?真的要喝吗?”
“是你说要喝的,”高太太笑着嚷,兴致特别高。“你就别赖!痹乖的给我喝下去!”
“对了,”依云跟着起哄:“你说了话就得算数!你应该学我哥哥,大丈夫敢说就要敢做!”
斑皓天四面望了望,忽然下定决心,回头一把抢过阿莲手里的醋瓶子,大声说:“大丈夫说喝就喝!”
打开瓶盖,他对着嘴就往里灌,酸得眉毛眼睛都挤成了一团,满屋子的人都笑得前俯后仰,连碧菡和阿莲也都笑得阖不拢嘴。碧菡笑了一下,看到高皓天真的在不停口的咽那瓶醋,咽得喉咙里咕嘟咕嘟响,而满屋的人,居然没有一个阻止的,不禁急起来了,她跳起身子,叫着说:“好了!好了!姐夫,你别真喝呀,会把胃弄坏的!快停止吧!”
斑皓天赶快拿开了醋瓶子,低下头来,咧开大嘴,一面笑一面说:“全家都没良心,还是只有这个新收的干妹妹疼我!从此,不吃你的醋了!”
碧菡好奇的望着他,奇怪他喝了那幺多醋,居然能面不改色。她的目光和高皓天的接触了,那幺温和而鼓励的一对眼睛,那幺深刻而关怀的凝视,她心里一跳,立刻明白了,高皓天这一幕“喝醋”的戏,只是为了要逗她开心的,她觉得心里那样温暖而感动,实在不知该说些什幺才好了!同时,她听到依云的一声大叫:“不好,妈妈!咱们上了皓天的当!”
“怎幺?”高太太问。
“你看,那醋瓶子还是满满的,”依云说:“他刚刚只是装模作样,咽的全是口水!”
“真的?”高太太望过去,可不是吗?醋瓶子还跟没开过瓶一样呢!“你这个滑头!”高太太笑骂着。“怎幺不真喝呢!”
“哎呀,妈妈!”高皓天凝视着碧菡,微笑着说:“我得了这样一个干妹妹,高兴还来不及,那有真吃醋的道理呢?何况我刚刚答应了碧菡,不吃她的醋,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吃就不能吃,知道吧?”
“他还有的说嘴呢!”依云笑嚷着。“他还是男子汉大丈夫呢!”
“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难道是女婆子小妻子吗?”高皓天瞪着眼说。
从没听过什幺“女婆子小妻子”这类的怪话,大家就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这一片笑声里,碧菡心中充满了喜悦及温情,惊奇着人间竟有如此美满的家庭,庆幸着自己终于挨过了那漫长的愁苦的岁月,而从地狱里跳进了天堂。
十一月,天气凉了,依云带着碧菡,到百货公司买了大批的新装,她热心的帮碧菡挑选,配色。从毛衣到长裤,从衬衫到外套,从睡衣到晨褛,只要想得到的,她都买全了。碧菡根本没有反对及提出意见的余地,只要她不安的一开口,依云就迅速的把她堵回去:“怎幺?不想要我这个姐姐了,是不是?”
碧菡不敢说话了,只得带着那满怀的感动与激情,一任依云去挑选、购买,和付款。和依云处久了,她已经完全了解了依云的个性,依云天生是那种爽朗,热情,而又处处喜欢作主,爱逞强的人。碰到碧菡,是那幺温顺,听话,而又柔弱。因此,她们相处得如此和谐,如此融洽,不认得的人,看她们这样亲切,还都以为她们是亲生姐妹呢!依云喜欢打扮碧菡,尤其,她发现碧菡换上一身新衣,稍事修饰之后,竟那样娇美动人!于是,她热心的打扮她,修饰她,教她化妆,带她去烫头发,给她穿最流行的服装……到十二月,碧菡已经变成了一个新人。
当依云在醉心于打扮碧菡的时间里,高太太就醉心于调理碧菡的身体,多年以来,这个母亲没有孩子可以照顾,现在有了碧菡,她就一心一意的当起母亲来了。今天炖鸡,明天熬汤,后天煮猪肝,她把她几十年不用的婆婆妈妈经都搬了出来,最后,连人参和当归都出现了。一会儿汤,一会儿水,她忙得不亦乐乎。碧菡无法拒绝这样的好意,她只是一味的顺从,然后,再无限感激的说一声:“干妈!你真好!你真是好妈妈!”
斑太太是个单纯的女人,虽然没有受过什幺很高深的教育,却是大家出身,除了思想保守一点之外,倒也通情达理。
她很喜欢儿媳依云,可是依云个性强,意见多,思想复杂,口齿伶俐,她对高太太尊敬有余而亲热不足。高太太也始终无法和儿媳完全打成一片。碧菡却不同了,这孩子本来就柔顺,自幼失母,从来也没享受过什幺父爱母爱,一旦走入高家,全家都那样照应她,她就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献给高家了。因而,她对高太太又亲热,又谦虚,又柔顺,又委婉,再加上她脾气好,对什幺事都有耐心,她可以坐在那儿,听高太太说她年轻时候的故事,或述说皓天的童年,无论听多久,她都不会厌倦。因此,高太太对她是越来越怜惜,越来越宠爱了。
在这样的调理和照顾之下,碧菡的身体逐渐复元,而且一天比一天健康,一天比一天丰润。十八岁,正是一个少女最美好的时期。她面颊红润,眼睛明亮,整日笑意盎然。她喜欢穿件红色套头毛衣,绣花的牛仔裤,有时,依云会强迫她戴一顶小红帽,她身材修长,纤腰一握,文雅中再充满了青春气息,显得那样俏皮,优雅,而迷人。难怪高皓天常常瞪视着她,对依云说:“你们弄了一个小美人在家里,不出两年,我们家就会被追求者踩平了,你们等着瞧吧!”
背着人,依云会调侃高皓天:“你如果怕那些追求者把碧菡抢去,我看,干脆你把她收作二房吧!现在,我也离不开她,妈也离不开她,这样做,就皆大欢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