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诗尧深抽了一口气:“难道你也和诗卉一样,认为我对黄鹂有什么吗?”“你对黄鹂有没有什么,关我什么事呢?”小双轻哼着说。
“小双!”诗尧重新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加重了:“让我告诉你……”我屏住气,竖着耳朵,正想听他那句节骨眼上,最重要的表白,忽然间,我后面紧挨着我,也伸着头在呆看的雨农站立不稳,向前一滑,我的身子就被推得向客厅里直冲了进去,我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我这一叫可叫得真杀风景,小双倏然间跳了起来,往后直退了八丈远,诗尧那句重要的话也来不及出口,回过头来,他恶狠狠的盯着我,那样儿好像我是世界上最可恶的人。我急于要挽救大局,就慌慌张张的、乱七八糟的叫:“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谈,我和雨农回房间去!你们尽避谈,放心的谈,我包管——再也没有人来打扰……”“诗卉!”小双喊,脸涨得通红,一脸的恼羞成怒。“你瞎吵瞎叫些什么?要把全家人喊醒吗?我们才没话可谈呢?假如你和两农用完了房间,希望可以放我去睡觉了。”
“别……别……别……”我急得口吃起来了,直伸手去拦她。偏偏雨农又没有转过脑筋来,居然一个劲儿的对小双道歉,鞠躬如也的说:“真对不起,小双,害你没睡觉,我这就走了,房间不用了,你请便吧!”小双滑得像一条鱼一般,从我手底一钻,就钻了个无影无踪。我眼见她跑到里面去了,气得拚命对雨农瞪眼睛、跺脚。“你老先生今天是怎么回事?”我恨恨的说:“平常还满机灵的,怎么突然呆得像块大木头?”
雨农睁着眼睛,愣愣的看着我。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诗尧阖起了琴盖,一声不响的站起身来,转身也往屋里走去,我拉住了他,陪了满脸的笑,我急急的说:
“别生气,哥哥,一切包在我身上!只要我知道你的心意,事情就好办了!我就怕你们捉迷藏,明明心里喜欢,表面又要做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来,让人模不清你的底细,何苦呢?假若我早知道……”“你知道!你知道个鬼!”我那哥哥也恼羞成怒了,甩开了我的手,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呆了,生平第一次,这样被人碰钉子,这样被人讨厌,我望着雨农,都是他闯的祸,如果没有他那一推……我气得真想把他好好的臭骂一顿。但是,看到他那一副傻呵呵的、莫名其妙的样子,我就又心软了。本来嘛,他站在我后面,看也看不清楚,听也听不清楚,今天才受完训回来,根本对小双和诗尧的事,完全没有进入情况,怎能怪他呢?我叹了口长气。“怎么了?”雨农纳闷的问,有些明白了:“我驴了,是不是?我做了傻事,是不是?”
“噢,没关系!”我笑着说,用手揽住他的脖子。“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是两个骄傲的、自负的、任性的人,但是,再骄傲的人也会恋爱!明天,我会给他们制造机会,明天,一切就会好转了!”是的,明天!我是个聪明的傻瓜!世界上有谁能预料第二天的事情呢?我居然以为自己是命运之神了!明天,天知道“明天”有些什么?
第六章
我记得,李谦的父亲有一次开玩笑的对爸爸说:
“人家生了儿子,可以娶一个媳妇到家里来,但是,我们的儿子碰到你们家的小姐,那就完了,要找他,到朱家去找!我们李家就没了这个人了。真不知道你们家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以把孩子拴在家里!”
真的,我家就有这种特性,可以把人留在家里,不但自己家的孩子不爱往外跑,连朋友也会带到家里来。李谦自从和诗晴恋爱后,除了工作和睡觉的时间之外,几乎全待在我们家。雨农当然也不例外,受军训以前,我家就是他停留最多的地方,结训归来之后,我这儿更成了他的“驻防之地”。雨农常说:“你们家最年轻的一个人是女乃女乃!”
我想,这句话就可以说明我家为何如此开明和无拘无束了,有个像大孩子般的“女乃女乃”,爸爸妈妈也无法端长辈架子,于是,全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可以叫成一团,嚷成一团,甚至闹成一团。不了解的人说我们家“没大没小”,我们自己却深深感到这才是“温暖所在”。
因此,当雨农回来的第二天早上,我一觉醒来,就听到雨农的声音在客厅里说话,我是一点儿也不惊奇的。披衣下床,我发现小双已不在屋里了,昨晚那么晚睡,她今天仍然起得早!我想起昨夜那场杀风景的闹剧,心里就浮起一阵好歉疚好遗憾的感觉。但是,我并不担忧,爱情要来的时候,你是挡也挡不住的!如果爱神需要点儿助力,我就是最好的助力。我到浴室去盥洗、梳头。嘴里不由自主的哼着歌儿,我满心都充满了愉快,满身都充满了活力,满脑子都充满了计划;让普天下的青年男女相爱吧!因为爱情是那么甜蜜、那么醉人的东西!我一下子“冲”进客厅,人还没进去,我的声音先进去,我大声嚷着:“雨农!我要和你研究一桩事情!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昨晚闯了祸……”我顿时间咽住了话头,客厅里,小双正静静的、含笑的坐在那儿,除了小双及雨农以外,客厅里还有一个完全陌生的年轻男人!我站着,瞪大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望着那陌生人,很少看到如此干净、如此清爽、如此英挺的男性!他穿着件浅咖啡色的衬衫,深咖啡色的西服裤,敞着领口,没打领带,挺潇洒,挺自在的样子。他的眉毛浓而密,眼睛又黑又深,大双眼皮,挺直的鼻梁,薄嘴唇,略带棱角的下巴……好了!我想,不知道李谦那个连续剧里还缺不缺男主角,什么秦祥林、邓光荣都被比下去了。我正站着发愣,那男人已站起身来,对我温和的微笑着,我初步估计:身高约一八○公分,体重约七十公斤,高、瘦,而结实的典型。“我想,”他开了口,很标准的国语,带点儿磁性的嗓音:“你就是诗卉!”“答对了!”我说:“那么,你一定就是卢友文!”
“也答对了!”他说,爽朗的笑着。
这样一问一答,我和卢友文就都笑了,雨农和小双也都笑了。不知怎的,我觉得有种和谐的、舒畅的气氛在室内流荡,就像窗外那夏日的阳光一般,这天的天气是晴朗的、灿烂的、万里无云的。“卢友文,”我说:“雨农把你乱形容一通,我早想看看你是何方神圣!”“现在你看到了,”卢友文笑嘻嘻的:“并没有三头六臂,是不是?”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挺会说笑话的。我走过去,挨着小双坐下来,小双抿着嘴儿笑,眼睛里闪耀着阳光,面颊上流动着喜悦。她在高兴些什么?为了昨晚吗?我一时转不过脑筋来,卢友文又开了口:“雨农,天下的锺灵秀气,都集中到朱家来了!”
“人家小双可不姓朱!”雨农说。
“反正我在朱家看到的。”卢友文笑得含蓄。
“别卖弄口才,”小双说话了,笑意在她眼里跳跃。“你们要夸诗卉,尽避去夸,别拉扯上我!我就不吃这一套!诗卉,你没看到他们两个,一早上就是一搭一唱的,像在演双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