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来的时候,雨秋和俊之都在会客室里,在给那些画编号分类。子健和晓妍在外面,晓妍又在大吃什幺云涛特别圣代。俊之拿起电话,就听到婉琳神经兮兮的在那边又哭又说,俊之拚命想弄清楚是怎幺回事,婉琳哭哭啼啼的就是说不清楚。最后,还是张妈接过电话来,简单明雨的说了两句话:“先生,你快回来吧,小姐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他大叫:“为什幺?”
“为了小姐的男朋友。先生,你快回来吧!回来再讲,这样讲不清楚的!”
俊之拋下了电话,回过头来,他心慌意乱的、匆匆忙忙的对雨秋说:“我女儿出了事,我必须赶回去!”
雨秋跳了起来,满脸的关怀:“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她诚恳的问。
“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幺,只知道雨柔出走了。”俊之脸色苍白。“我实在不懂,雨柔虽然个性强一点,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你不知道,雨柔是个多重感情、多有思想的女孩。她怎会如此糊涂?她怎可能离家出走?何况,我那幺喜欢她!”
雨秋动容的看着他。
“你赶快回去吧!叫子健苞你一起回去,分头去她同学家找找看,女孩子感情纤细,容易受伤。你也别太着急,她总会回来的。我从十四岁到结婚,起码离家出走了二十次,最后还是乖乖的回到家里。你的家庭不像我当初的家庭,你的家温暖而幸福,孩子一时想不开,等她想清楚了,她一定会回来的。”
“你怎幺知道我的家温暖而幸福?”俊之仓促中,仍然恼怒的问了一句,他已直觉到,雨柔的出走,一定和婉琳有关。
“现在不是讨论这问题的时间,是吗?”雨秋说:“你快走吧,我在家等你电话,如果需要我,马上通知我!”
俊之深深的看了雨秋一眼,后者脸上那份真挚的关怀使他心里怦然一动。但是,他没有时间再和雨秋谈下去,跑出会客室,他找到子健,父子二人,立刻开车回到了家里。
一进家门,就听到婉琳在那儿抽抽噎噎的哭泣,等到俊之父子一出现,她的哭声就更大了,抓着俊之的袖子,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我……我怎幺这幺命苦,会……会生下雨柔这种不孝的女儿来?她……她说她恨我,我……我养她,带她,她从小身体弱,你……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才……才把她辛辛苦苦带大,我……我……”
“婉琳!”俊之强忍着要爆发的火气,大声的喊:“你能不能把事情经过好好的讲一遍?到底发生了什幺事?雨柔为什幺出走?”
“为……为了一个男人,一个……一个……天哪!”她放声大哭:“一个修车工人!哎哟!俊之,我们的脸全丢光了!她和一个工人恋爱了,一个工人!想想看,我们这样的家庭,她总算个大家闺秀,哎哟!……”她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俊之听到婉琳这样一阵乱七八糟,糊里糊涂的诉说,又看到她那副眼泪鼻涕的样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脸色都发青了,拋开婉琳,他一叠连声的叫张妈。这才从张妈的嘴中,听出了一个大概。尤其,当张妈说:“其实,先生,我看那男孩子也是规规矩矩的,长得也浓眉大眼,一股聪明样子。小姐还说他是个……是个……什幺……什幺作家呢!我看,小姐爱他是爱得不得了呢,她冲出去的时候简直要发疯了!”
俊之心里已经有了数,不是他偏爱雨柔,而是他了解雨柔,如果雨柔看得中的男孩子,必定有其可取之处。婉琳听到张妈的话,就又乱哭乱叫了起来:“什幺规规矩矩的?他根本是个流氓,长得像个杀人犯,一股凶神恶煞的样子!他差点没把我杀了,还说他规矩呢!他根本存心不良,知道我们家有钱,他是安心来敲诈的……”
“住口!”俊之忍无可忍,大声的叫。“你的祸已经闯得够大了,你就给我安静一点吧!”
婉琳吓怔了,接着,就又呼天抢地般大哭起来:“我今天是撞着什幺鬼了?好好的待在家里,跑来一个流氓,把我骂了一顿,女儿再骂我一顿,现在,连丈夫也骂我了!我活着还有什幺意思?我不如死了好……”
“婉琳婉琳,”俊之被吵得头发昏了,心里又急又气又恨。
“你能不能不要再哭了?”转过头去,他问子健:“子健,你知道雨柔有男朋友的事吗?”
“是的,爸,”子健说:“雨柔提过,却并没有说是谁?我一直以为是徐中豪呢!”
俊之咬住嘴唇,真糟!现在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要找人到哪儿去找?如果能找到那男孩子,但是,那男孩子是谁呢?他转头问婉琳:“那男孩叫什幺名字?”“姓江,”婉琳说,嘟着嘴:“谁耐烦去记他叫什幺名字?好象是单名。”
俊之狠狠的瞪了婉琳一眼,不知道!你什幺都不知道!你连他的名字都不记一记,却断定人家是流氓,是敲诈犯!是凶神恶煞!
“爸爸,”子健说:“先去雨柔房里看看,她或者有要好的同学的电话,我们先打电话到她几个朋友家里去问问,如果没有线索的话,我们再想办法!”
一句话提醒了俊之,上了楼,他跑进雨柔房里,干干净净的房间,书桌上没有电话记录簿,他打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有一本精致的、大大的剪贴簿,他打开封面,第一页上,有雨柔用艺朮体写的几个字:“江苇的世界”翻开第一页,全是剪报,一个名叫江苇的作品,整本全是!有散文,有小说,有杂文,他很快的看了几篇,心里已经雪亮雪亮。从那些文字里,可以清楚的读出,一个艰苦奋斗的年轻人的血泪史。江苇的孤苦,江苇的努力,江苇的挣扎,江苇的心声,江苇的恋爱……江苇的恋爱,他写了那幺多,关于他的爱情──给小雨,寄小雨,赠小雨,为小雨!那样一份让人心灵震撼,让人情绪激动的深情!哦,这个江苇!
他已经喜欢他了,已经欣赏他了,那份骄傲、那份热情、那份文笔!如果再有像张妈所说的外型,那幺,他值得雨柔为他“疯狂”,不是吗?阖上本子,他冲下楼,子健正在拚命打电话给徐中豪,问其它同学的电话号码,他简单的说:“子健,不用打电话了,那男孩叫江苇,芦苇的苇,希望这不是他的笔名,我们最好分头去查查区分所户籍科,看看江苇的住址在什幺地方?”
“爸,”子健说:“这样实在太不科学,那幺多区分所,我们去查哪一个?我们报警吧!”
“他好象说了,他住在和平东路!”婉琳忽然福至心灵,想了起来。
“古亭区和大安区!”子健立刻说:“我去查!”他飞快的冲出了大门。
两小时后,子健折了回来,垂头丧气的。
“爸,不行!区公所说,我们没有权利查别人的户籍,除非办公文说明理由,我看,除了报警,没有第二个办法!我们报警吧!”
俊之挖空心机,再也想不出第二条路,时间已越来越晚,他心里就越来越担忧,终于,他报了警。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时间缓慢的流过去,警察局毫无消息,他焦灼了,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他不停的拨到每一个分局……有车祸吗?有意外吗?根据张妈所说的情况,雨柔是在半疯狂的状况下冲出去的,如果发生了车祸呢?他拚命拨电话,不停的拨,不停的拨……夜来了,夜又慢慢的消逝,他靠在沙发上,身上放着江苇的剪贴簿,他已经读完了全部江苇的作品,几乎每个初学写作的作者,都以自己的生活为蓝本,看完这本册子,他已了解了江苇﹔过去的,现在的,以及未来的。一个像这样屹立不倒的青年,一个这样在风雨中成长的青年,一个如此突破穷困和艰苦的青年──他的未来必然是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