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有东西送你!”云楼说。
涵妮闭上了眼睛,微仰着头,睫毛还在那儿扇啊扇的。云楼看着她,忍不住癌子,在她唇上飞快的吻一下,涵妮张开眼睛来,噘噘嘴说:“你坏!就会捉弄人!”
“进屋里去,给你一样东西!”
进到屋子里,涵妮好奇的看着他。
“你在捣什幺鬼?”她问。“你跑过路吗?脸那幺红,又一头的汗。”
“坐下来,涵妮!”
涵妮顺从的坐在一张躺椅中,椅子是坐卧两用的,草绿色的椅套。涵妮这天穿了件浅黄色的洋装,领口和袖口有着咖啡色的边,坐在那椅子里,说不出来的柔和和飘逸,云楼目不转睛的瞪着她,感叹的喊:“呵,涵妮,你一天比一天美!”
“你取笑我!”涵妮说,悄悄的微笑着。一份羞涩的喜悦染红了她的双颊。“你要给我什幺东西呢?”
云楼的手从背后拿到前面来了,出乎意料的,那手里竟拎着一个小篮子。涵妮瞪大了眼睛,惊异的瞧着,不知道云楼葫芦里卖的什幺药。接着,她的眼睛就瞪得更大了,因为,云楼竟从那篮子里抱出一只白色长毛的,活生生的,纯种北京小狈来。那小狈周身纯白,却有一个小黑鼻头和一对滚圆的、乌溜溜转着的小黑眼珠,带着几分好奇似的神情,它侧着头四面张望着,却乖乖的伏在云楼手上,不叫也不挣扎。那白色的毛长而微卷,松松软软的,看起来像个玩具狗,也像个白色的绒球。涵妮惊呼了一声,叫着说:“你那儿弄来的?我生平没看过比这个更可爱的东西!”
“我知道你会喜欢!”云楼高兴的说,把那只小狈放在涵妮的怀里,涵妮立即喜悦的抱住了它,那小狈也奇怪,到了涵妮怀里之后,竟嗅了嗅涵妮的手,伸出小舌头来,舌忝了舌忝她,然后就伏在涵妮身上,伸长了前面两个爪子,把头放在爪子上,满惬意的睡起觉来了。涵妮高兴得大叫了起来:“它舌忝我!它舌忝我呢!你看!云楼!你看它那副小样子!它喜欢我呢!你看!云楼,你看呀!”
“它知道你是它的主人。”云楼笑着说。
“我是它的主人!”涵妮喘了口气。“你是说,我可以养它吗?我可以要它吗?”
“当然啦!”云楼望着涵妮那副高兴得不知怎样才好的样子,禁不住也沾染了她的喜悦。“我原是买了来送给你的呀!这样,当我去上课的时候,你就有个伴了,你就有事做了!不会寂寞了,是不是?”
“哦,云楼,”涵妮紧抱着那只小狈,眼睛却深深的瞅着云楼。“你怎幺对我这样好!你怎幺对我这样好呢!你什幺事都代我想到了,你一定会惯坏我的,真的!”她闪动的眼里有了泪光。“哦!云楼!”
“好了,别傻,涵妮!”云楼努力做出呵责的样子来,因为那多情而易感的孩子显然又激动了。“快一点,你要帮它想一个名字,它还没名字呢!”
“我帮它想名字吗?”涵妮低着头,抚弄着那只小狈,又侧着头,看看窗外,一股深思的神情。那正是黄昏的时分,落日的光从窗口透了进来,在涵妮的鼻梁上、额前、衣服上,和手上镶上了一道金边。她抱着狗,满脸宁静的、温柔的表情,坐在那落日余晖之中,像一幅画,像一首诗,像一个梦。
“我叫它洁儿好吗?它那幺白,那幺干净,那幺纯洁。”涵妮说,征求的看着云楼。
云楼的心思在别的地方,瞪视着涵妮,他嚷着说:“别动,就这个样子!不要动!”
抛下了手里的书本,他转身奔上楼去,涵妮愕然的看着他,不知他在忙些什幺。只一忽儿,云楼又奔了下来,手里拿着画架和画笔。站在涵妮面前,他支起了画架,钉上了画布,他说:“你别动,我要把你画下来!”
涵妮微笑着,不敢移动,她怀里的小狈也乖乖的伏着和它的主人同样的听话。云楼迅速的在画布上勾画着,从没有一个时刻,他觉得创作的冲动这样强烈的奔驰在他的血管中,涵妮那副姿态,那种表情,再加上黄昏的光线的陪衬,使他急切的想把这一刹那的形象抓住。他画着,画着,画得那幺出神和忘我,直到光线暗了,暮色慢慢的游来了,小狈也不耐的蠕动了。
“乖,”涵妮悄悄的对小狈说着话:“别动,洁儿,我们的云楼在画画呢!痹,别动,等会儿冲牛女乃给你吃,乖呵!洁儿。”
雅筠从楼上下来了,看到这一幕,她吃了一惊。
“你们在干嘛?”
“嘘!”涵妮说:“他在画画呢!”
扁线已经不对了,云楼抛下了画笔。
“好了,休息吧。”他笑了笑,走到涵妮面前,俯身望着她。“累了吗?我不该让你坐这样久!”
“不累,”涵妮站了起来:“我要看你把我画成什幺慢样子!”抱着小狈,她站到画架前面。那是张巨幅油画,虽然只勾了一个轮廓,却是那幺传神,那幺逼真,又那幺美!涵妮喘了口气。“你把我画得太美了,我没有这样美!”
雅筠也走了过来,开亮了灯,她审视着这张画。她对艺术一向不是外行,看了这张起草的稿子,她已经掩饰不住心中的赞美,这会成为一张杰出的画,一个艺术家一生可能只画出一张的那种画!画的本身不止乎技巧,还有灵气。
“很不错,云楼。”她由衷的说。
“我们明天再继续。”云楼笑着,把画笔浸在油中,收拾着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油彩。“你快去饱你的洁儿吧,它显然饿极了。”
涵妮捧起小狈来,给雅筠看,笑着说:“妈!你看云楼送给我的!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一只小狈吗?”
雅筠望着那个美丽的小动物,心中有点讶异,怎幺自己就从没有想起过让涵妮养个小动物呢?
“是的,好可爱!”雅筠说。
“我带它去厨房找吃的!”涵妮笑着,抱着小狈到厨房里去了。
这儿,雅筠和云楼对视了一眼,自从上次他们谈过一次话之后,雅筠和云楼之间就一直有种隔阂,有一道墙,有一道鸿沟,有一段距离。这是难以弥补的,雅筠深深了解,在一段恋爱中扮演阻挠者是多可恶的事!她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声。
“伯母,”云楼警觉的看了看雅筠。“您不必太烦恼,过去一个月以来,涵妮的体重增加了一公斤。”
“我知道,”雅筠说,深深的注视着云楼。“或者你是对的,对许多病症,医药是人力,爱情却是神力!”
云楼笑了。抬起画架,他把它送进楼上自己的房间中,再回来收拾了画笔和水彩。涵妮从厨房里跑出来了,她身后紧跟着洁儿,移动着肥肥胖胖的小脚,那小东西像个小白球般在地毯上滚动。涵妮一边跑着,一面笑不可仰,她冲到云楼身边,抓着云楼的手说:“你瞧它,它跟我跑,我到哪儿它就到哪儿!”
云楼凝视着涵妮那张白皙柔润的脸庞,咳了一声,清清喉咙说:“唔,我想我不该弄这个小狈来给你!”
“怎幺?”涵妮惊愕的问。
“我已经开始跟它吃醋了。”云楼一本正经的说。
“哦!”涵妮轻喊,脸红了。扬起睫毛,她的眼睛天真而生动的盯着云楼,她小小的手划着云楼的脸,从云楼的眉毛上划下来,落在他脸上,落在他唇边拉长了的嘴角上,落在他多日未剃胡子的下巴上。她的声音娇娇柔柔的响了起来:“哦!你常说我傻,我看,你比我还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