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飞花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将下巴抵在她的螓首上,轻轻颤抖着。
“司徒飞花,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为什么我不喜欢自己的脸?”
他沙哑地应道:“没有。”
“因为那张脸,只有一个表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我总是想要藏起自己的脸,可是现在我很想很想能够揭开自己的面具,好好地生活。”
司徒飞花温柔地撕开粘在她脸上的那张面具,露出苍白的娇颜,依旧令他惊艳不已。
他俯,与她热烈缠绵。
第十四章明了
送亲队伍走了整整二十余天才顺利到达突厥,离开突厥后,司徒飞花独自骑着马,带着燕归来游山玩水,虽然所经之处,大多是蛮夷之地,两个人也玩得颇悠然自得。
而等他们回到长安,天空竟已飘下白色的雪花,满天银白色的,美丽极了。
司徒飞花扭捏了很久,最后还是拗不过燕归来,穿上燕归来在边关给他买的那件貂皮大衣,匆匆赶赴知府衙门报告了。
燕归来自己却窝在暖和的炕头上,像只慵懒的猫,不管赵雍怎么叫,死都要占据着炕头不起来。她在南方待惯了,第一次在北方过冬,虽然赵雍给她买了厚厚的棉鞋,小脚依旧长起了冻疮,又疼又痒,“师姐是大坏蛋,说什么她没长过冻疮,不知道有什么药可以治冻疮!那她没生过花柳病,怎么就知道怎么治来着了?她不给我药,就是想让我回无宴庄去,我就不回就不回!”小手用力地拍着桌子砰砰响,“难道京城就没有比师姐好的大夫了吗?快给我请来,别让程青衣太嚣张了。”
真正嚣张的人是谁啊?赵雍头疼地看着她疯狂地拍着桌子,这个小魔王,到底有谁能治得了她哦?
司徒飞花风尘仆仆地赶回家,刚回屋,就见到赵雍在他房内,不觉敛下眉头,“小王爷也在?”
“我脚痒,快给我请大夫!”燕归来冲着赵雍继续拍桌子。
“阿来!”司徒飞花低沉一喝,还在闹脾气的燕归来立即噘起嘴巴,把脸别到一旁去,“怎么了?”他坐到炕头上,将她的脸摆正。
“我长冻疮了。”她把两只脚丫伸了出来,果然红肿得厉害。
司徒飞花凉凉地瞥了眼赵雍,大掌盈盈一握,将她的两只脚丫包在掌心里,轻轻地按摩着。顿时,小魔王化成一摊柔情的水,像只吃饱喝足的小猫咪。
赵雍不禁苦笑。这个司徒飞花是在跟他示威啊。
他很识趣地告辞离去,只是他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只要她一天不嫁人,他也永不娶妻。
“阿来。”
“嗯?”
司徒飞花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你上次用的那颗七彩琉璃珠是属什么的?”
“火啊。”她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提起的,却继续佯装无知地说道,“七彩琉璃珠是我娘亲送给我的,共有七种颜色。红色代表火,白色代表光,蓝色代表水,黑色是雷,黄色是土,透明的是风,灰色代表金属。”
“哦?能给我看看吗?”
燕归来立即从怀里取出四颗琉璃珠。
“怎么只有四颗?”司徒飞花马上问道。
“‘水’丢了,‘雷’、‘风’送给表哥了。”
“你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与小王爷?”司徒飞花顿时不是滋味了。
“表哥待我比任何人都好。他功夫又不是很好,风雷会替我保护他,为什么不能送给他?”
司徒飞花扯唇冷笑,“他比我待你还好?”
燕归来便闭嘴不说话了。
“既然他待你那般好,你也心疼着他,又何必跟在我身边?”他胸中蓦然堵了一口酸气,“跟着我,只会让你委屈着,他待你好,你就跟他去,他不是顺着你吗?你自可以当他的小霸王去。”
“那又不一样。他对我好,是拿我当妹妹疼。”
“是吗?”司徒飞花眼笑得寂冷,“拿你当妹妹,会说以后要娶你的话?”
“他怕我以后一个人孤单寂寞,才说要娶我——”
“燕归来,你莫拿我当傻子。你们是郎有情,妾有意,就差捅破一层纸窗了吧。”
燕归来没料到他会把话说得这般刻薄,顿时愣住了,“他是我表哥——”
“啊炳,表哥表妹,青梅竹马。”
“司徒飞花,你太过分了。”燕归来从被窝里跳了起来,气冲冲地抱住他的肩头,狠狠地咬住,“明明没有那么一回事,你怎么也能绘声绘色地说得若有其事?”
他被她一咬,才缓过神志来,心头一痛,反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他也不是有心要伤她,只是……只是那酸涩的滋味卡在喉咙里,也不知怎的,就酿成一股怒气,只想着统统地发泄给她,让她也难受着,也折磨着。他是待她不够好,伤过她,怒过她,不及赵雍待她万分之一,所以他才担心着,害怕着,怕她念着赵雍的好,将他比了下去,最后放弃他,不要他。
他不想再在噩梦中惊醒,不想常常地失眠到天亮,不必抱着她,只要知道她陪在他的身边,枕在他的身侧,他就能一夜无梦。
一旦尝过甜头,怎么能再让他一个人回到孤寂的地狱中生活?
“大坏蛋司徒飞花!”她把小脸埋进他的肩窝,不让他看见她不伦不类的笑脸。明明是想哭的,连泪水都沾湿了脸,看起来却还像是在笑,“你那么坏,可是……我却还是那么地喜欢你。”
司徒飞花不敢置信地瞠目,只因为她的这一句话,曾经的所有的痛苦都好像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他诚惶诚恐地吻上她的唇,只盼着,这份情,同生共死。
是啊,他也走上了爹和娘的老路了,爱得毫无保留,却是如此心甘情愿。
窗外,歌舞升平,男欢女爱,饮酒作乐,笑作一团。
而窗内,只有淡淡忧伤的曲子缭绕一室,催人泪下。司徒祸站在窗前,让明月的余晖洒满他华丽的衣裳。
“素平,你这么伤心,是为了什么?”
素平没有理他,只是拨弄着琴弦,将所有的苦痛都淹没在如痴如狂的琴声之中。
“我从来没有解月兑过,素平,从来没有。我不断地梦见爹和娘浑身是血地站在我的面前,爹的头颅血淋淋地倒在地上,他们在唤我的名字,叫我——祸。”
素平抬起头来,空洞地望着他,“你在说什么?你根本就没有见到爹和娘是怎么死的。你一出生就被外公给抱走,你连爹娘的样子都不知道。”
“我知道!”司徒祸低狺着,像只失了神志的野兽,“我在梦里见过他们,他们死得很惨很惨,要我为他们报仇,要我杀光那些陷害他们的狗官。”
“祸,你疯了吗?”素平害怕地叫道。
“大哥解月兑了。”司徒祸突然喃喃地说道,“他有了个女人,所以他解月兑了……”
素平黯然地垂下头,长指抚弄着。一曲《红豆》婉转流泻。
“杀了那个女人,大哥就跟我们一样了。”司徒祸兀自自言自语,他眉间的那点红痣越发的鲜艳了,“不,大哥不能解月兑,他不能抛弃我们,我不许!”他神经质地来回踱着脚步,最后那定主意,飞快地离开青艺苑。
素平幽雅的脸庞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他也害怕,害怕司徒飞花从此以后与他不一样了。他爱着司徒飞花,像爱着爹和娘那样的爱着司徒飞花,从一开始见到燕归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司徒飞花变了。
燕归来的眼太明亮了,太顽皮了,就跟年幼时的司徒飞花一样的顽皮,充满了灵气。有灵气的人,是会互相吸引的,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让蛰伏在司徒飞花心底的那个本性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