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头顶上的那抹颀长身影如磐石一般动也不动。
她呆了呆,抬头去瞧,他脸上神情复杂,双眸晦涩地瞅着她。
“那人也禁不起摇晃,一坐马车便吐得不行……”他轻吐出一句话,这下真把她吓到了。
夏芒提起裙摆,双眼一闭,咬咬牙就往地下室那道铁门上撞去。
“喝”的一声,她被撞得头昏眼花,而铁门只是不痛不痒地发出嗡嗡的闷哼声。
“猪易容,快来救命啊!救命,救命啊!”
她喊了半天,整个地下室只有她的回音在回荡。她口干舌燥地跌坐在地上,喘了口气,便在地上模索了起来。
那人一走,也顺便带走了青瓷灯,这样一来,她连照明的工具都没有。这地下室十分的简陋,只是一个小到只能容纳三四人的小洞,但他带她来的时候,经过一条非常幽长的山洞,七折八曲才抵达这个地下室,施工非常庞大。那就算她能够从这密闭的地下室出去,也未必能过得了那迷宫一样的山洞。
那人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放过她。
突然,她的手碰触到一个温暖的东西,她一抓,就听“吱吱”的惨叫不止,“哇,有老鼠?”她吓得屁滚尿流,很孬种地爬到铁门旁,声音发颤,“猪易容你要是再不来救我,我不被饿死也要被咬死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暂时先月兑离了这个,回头再来想办法。
“千万不可。”朱伊蓉的声音及时地在地下室里响起,制止了正在打坐欲要灵魂出体的夏芒。
“猪易容?你终于来了,快,快带我出去,这里有老鼠!”
“不行。”
啊?“为什么?不要玩我啦,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道。
朱伊蓉轻轻叹息:“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现在三魂七魄不属三界,阎罗也把你的名字从生死薄中划去,你除了寄居在人体内,只能在虚境里生存。”
“什……什么意思?”难道朱伊蓉说的是天界的语言,为什么她都听不懂?
“意思就是说,如果祜泽不睡觉的话,你根本就不可能从这个地方出去,否则一旦月兑离了夏芒的,你就要魂飞魄散,世上再也没有桃花神了。以后桃花不开,桃子不结,桃树不长,所有的桃树都会失去神的庇护慢慢枯萎而死。”
“阎罗老头儿真这么绝情?”她瘫坐在地上。
“你不先反思自己的行为,却把过错怪责到阎罗大人的身上?他不过是秉公处理罢了,你没了神器,失了元神,是他用神力护你三魂七魄不散,你不感激人家,反而怨他绝情?”朱伊蓉难得端起大师姐的架子,冷冷地说道,“如果不是你把神器藏了起来,想借着神器的法力来保护那人,我们也不至于翻遍整个皇宫都找不到那神器。”
“你口口声声说我借神器力量保护那人,可那人梦中依旧恶鬼横行。”
“他杀你,你心中有恨,随你而生的神器自然也有恨。”
夏芒双目陡地一睁,两手在袖中颤抖不已。
“喝孟婆汤忘情水,不就是想忘了这恨这怨吗?可惜你够蠢的,弄巧成拙,搞得自己神不神鬼不鬼,连投胎做人都没有办法。”朱伊蓉嘲讽一笑,“以前做神仙的时候蠢得不行,还可以说是天神太聪明了的缘故,现在居然被一个凡人骗得团团转,连自己的神器都不要你……”
天眼中,夏芒颓然的模样叫她无可奈何地叹气,“我真是服了你了,你且在这里等上一会,不久那人睡着了,你便赶紧潜入他的梦中,我去为你寻另一个便是。”
“我不要做宫女了。”
“不是宫女。阎罗特地命判官上凡间,告知我明日未时皇朝将有一人被谋害……”
朱伊蓉的话还没说完,天眼里便看见铁门外来了个人,她皱了皱眉,素手一拂,抹去天眼里的画面。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再依附……”地下室外,祜泽扭了扭机关,沉重的铁门快速转动,撞到她的,“啊!”她往前倒去,随着室内一亮,她以极其难看的狗吃屎的姿势趴在土坑里。
第5章(1)
“以后见到我不必再行此大礼。”他为了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特地绕到她的面前,说完,体贴地伸手扶了她一下。
……她,她才不是!
捂着流血的鼻子,她爬了起来,“这里有老鼠,你快放我出去。”
他一笑,“你是因为有老鼠想出去,还是因为想出去才要我放了你?”
他的好态度让她不由一怔,“如果我说是因为老鼠,你会不会放了我?”她试探地问道。
“不会。”他倒是回答得干脆。
她模了模鼻子,“我是因为想出去才要你放了我。”
“太迟了。”
她不由咬牙。这家伙分明是在耍她,“既然不放我,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快回去睡觉。”好让她逃出这个鬼地方。
黑瞳若有所思地瞅着她,瞅得她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你你……你有话就快说,看什么看?”她最讨厌他用这种充满探究的眼神看着她,总让她觉得有一种险些就要曝光在他面前的窘迫。她扭过身子,想要避开他的目光,不料脚下一扭,“啪”的一声,又以脸栽倒在地。
“啊……”
流年多么不利啊……
“你不喜欢我看,同我说便是,何必把脸埋在土坑里。”他“扑哧”一笑,掏出手绢递到她面前,“擦擦吧,生得这么难看了,还不把自己弄得干净点,怎么会有人心仪你?”见她抬起小脸,一副迷惘不解的模样,他上前一步,将手绢覆在她小脸上。
那洁白无瑕的手绢倒像那天送葬时盖在夭桃脸上的那块白布呵。
她猛地一把抓下手绢,胡乱地擦了擦脸,擦完就往地上一丢,“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杀要剐还是要放,一句话。”不要撩拨得她心慌意乱的。
他垂下眼眸。
他是一定会杀她的,只是……
敛下眉间的郁色,他将手上的纸包打开,“你被关了一天,肚子饿不饿?这里有一些糕点,不妨先吃些,填填肚子。”
纸包里有各种口味的御用糕点,她以前是吃过的,只是早已忘记了那入口即化的香味。上次尚隽好狠心,她手指才那么一伸,他就移开了盘子,害她只能看不能吃,眼巴巴地望着食物流口水。
决心不再重蹈覆辙,她连基本的怀疑之心都没有,两指飞快伸进纸包夹起一块桃花糕,甜滋滋地咬了一口,才惊觉不对,“呸呸呸,我不爱吃这味道。”
“这是榴莲味的,你当然不喜欢。”眉目流转,有几许风情。
厚,榴莲味的做成她常吃的桃花糕模样?他存心折腾人啊?“你这家伙……”是何居心?声音一顿,小脑瓜子转了转,她突地话峰一转:“你是不是在点心里放了毒药,不然怎么这么难吃,一股子的怪味?”想套她的话,他好像还没有那个功力,哼哼。
她正得意洋洋,只见他点点头,把纸包收了起来,“既然你怀疑,那便不要吃了。”
他收纸包的动作很快,快到她要抢的时候,他已微笑地将纸包放回怀中。啊……早知道是毒药她也吃了。
他席地而坐,华丽的红袍铺在泥地上也不觉脏。
她微微眯起眼睛,“你要干吗?这个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歇息了吧?”
祜泽瞅了她一眼,轻声道:“寝宫里有个女人,我不想回去。”
义愤填膺地握拳。
难道……难道她就不是女人吗?
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倦倦地靠在墙上休憩了,苍白的俊颜上不带一点血色。好吧,这相貌是普通了点,这胸部是扁平了点,这豆芽似的身材是没什么看点……但好歹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一根没长,不用这么忽视她的存在吧?“你不怕我掐死你吗?”她现在真的有这个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