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弄湿我的裤管了。”
“都叫你让开了,自己不听话还怪我?这活我没法干了,你另请高明吧。”一丢拖把就要往大门走。
“你敢从这扇门走出去,我就让沈之晖马上送你那三个好朋友走人。”他懒懒地说道。
东方小姗一咬牙,一跺脚,一狠心,乖乖地返了回来,拾起拖把认命地继续干活,直到把一天的任务都完成了,才累得趴在沙发上喘气。她千金大小姐一个,没干过粗活,这一个礼拜把她二十几年该做的家务活都做了,那也就算了,他还要一脸不屑地嫌弃她做得不好。她做不好,他还叫她做?真是火冒三丈。
拿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几口水,她拉过椅子坐到他的身旁两手托着腮边看他吃便当。
“干吗这么看我?”东方小姗模模脸,有什么不对吗?值得他两眼幽幽地瞅着她?
“没有。”嗓音微沙哑,他移开视线低头扒了一口饭。
她伸手想拿盘子里的桑葚吃,却被他一手打掉。她抽痛地缩回手,“手洗干净了再来吃。”总监望着电脑屏幕,头也不回地淡声说道。
这个人后脑勺也长了两只眼睛吗?
她羞愤地揉揉红肿的手背,瞪他的后脑勺。可惜他的后脑勺毫无所觉,她瞪得眼睛都快瞎了,他居然还悠然自得,浑然不察,专注地观望股票动态。
她只好百无聊赖地在桌子上用手指弹曲谱。
自小被爸爸管得很死,所以她已经练就了就算没有钢琴她也能在脑中想象出黑白键子的模样,即使是在桌子上无声地练习,畅快的节奏也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心中。心若明镜,所想所听也自然纯净清透,心若有杂念,费尽心力,也未必能弹出好音乐。
她漫不经心地觑着他后脑勺一片松软的发丝。也好,不看他那张阎罗王一样的臭脸,有些话也比较容易说得出口。
“傅子健……”
“谁准你没大没小的?”她清吟他的名字,换来他一句痛斥。
眼角微微抽搐,“总监。”
“嗯?”慵懒声线淡淡回应。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跟新闻台彭主播传绯闻的小飞?我刚才在楼道口碰见她了。她说她好后悔,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下苦功好好唱歌,不再迟到早退。她一直在哭,还跪在地上求我来帮她说情……你能不能恢复她的参赛资格啊?”
暗子健缓缓回过头来,微侧的俊容沉肃,朱唇轻吐:“小飞?你跟她的关系很好吗?我听说她以前还骂过你。”
她连忙摆摆手,“她没有骂我,只是看不惯我有人撑腰罢了。”
“她比你又好得到哪里去?”他冷言,拿起她刚碰过的水杯浅饮了一口。
“总归也不是什么大错。再说也是因为有我这个先例,才让她产生错觉,不如给她一个机会啊。”她软语轻言,长发垂落在葱白指尖骚意弄人,她却浑然不觉。
他长指微勾,拨开那缕碍眼发丝,心情稍平静,但凉嗓依旧:“糟蹋了机会,怨不得别人,是她自己的事。”
俏脸染上一抹红晕,暖意融胸。
“如果你觉得还有让她留下来的必要,就自己去跟沈之晖提吧。你的话他也不敢不听,谁叫吴幸是你舅舅呢。”他轻哼,好像不太满意自己手下那副窝囊废的样子。但她好像在不小心间看到他毒舌后,也有细腻的一面。
其实,如果没有得到他的允许,沈之晖怎么可能私下作决定。
当东方小姗真的跟沈之晖提这件事的时候,他诓她说要考虑一下,其实是偷偷溜进总监办公室告密去了。
对于小飞的回归,其他选手都多少抱有敌对的心理。多一个人竞争对自身是不利的,更何况小飞的实力本就不俗。虽然小飞表面上对她千恩万谢,说了许多感恩的话,但她总是知道的,小飞讨厌她。不然小飞也不必对她摆出那样的低姿态,在化妆室,在所有选手的面前,就好像她是骑在了小飞头上作威作福,而小飞则是被她压迫地低了头。
孰亲孰寡,大家都心若明镜。渐渐地,就有些人又与她疏离了。
但她是不介意的。
无论如何都好,小飞总算是能继续参加比赛了。
她太懦弱了,完全不能奋起反击。对爸爸是这样,对东方洛离是这样,对小飞亦然。
幽幽深眸时常凝睇在她身上,好像在轻蔑嘲弄地说:看吧,你帮了她,她还要在背后捅你一刀。
但她徘徊难受的时候,也能从他讥笑中找回一点失去的力量。毕竟他是知道的,以深谙内情的姿态站在她的身边,她是有勇气昂首挺胸面带微笑的走过那些冷眼漠然的对手身边。
于是更加乐意在休息时间到他的地盘报到。
她哼着D小调,拎着便当穿过走廊,远远地,就看见沈之晖双手抱着脑袋被一份文件用力砸了出来,一叠纸张散了一地,他唯唯诺诺地鞠躬道歉,慌张地蹲子捡文件。她忙跑过去帮忙,一边捡,一边偷瞟办公室里那个西装革履的禽兽,他正握着拳头,满脸压抑的怒火青筋暴突忿忿然坐在桌前生闷气。
“你怎么还敢来啊?”沈之晖拿着文件夹挡住嘴,低声说道,满眼的惊恐溢于言表。
“发生什么事了?”她回以压低的嗓音。
“不知道。接了他妈妈的电话,突然就疯了,咬人啊!他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你还是快快消失吧。”不幸处在地雷区,更不幸地一脚踏上地雷,被炸得莫名其妙头昏脑涨的沈之晖小声规劝。
“在碎嘴什么?”如地狱寒冰般的沉嗓厉声喝问,“两个人趴在地上捡一堆废纸要多久?给你们一个小时够不够?”废物。
冷冷一眼悠悠瞥来,叫沈之晖吓破了狗胆,连忙兜起乱纸,逃命去也。至于东方小姗……他可管不了那么多,自求多福吧。
东方小姗无言地望着狠心离她而去的沈制作惶然逃窜的背影,只觉一阵秋风扫落叶,吹得她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一脚踩进办公室,到底会有怎样的血雨腥风在等着她从容就义?
她好害怕。
“还杵在门口当门神吗?”他十指相抵,俊眸肃沉。
这句话的意思形同——你很喜欢站在门口是吗,那你以后就什么事都不要做,专心站在门口当门神就好了。
她额头直冒冷汗。
刷地转过身,傅子健看到一张谄媚的笑容。
“总监,你上次不是说花雕里脊肉味道不错吗?我今天特地找了好多个便当才找到这个口味的。”她将便当摊开摆在他大爷面前,细语柔声道,“你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第6章(2)
鉴于这声音太谄媚,他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视线没有随着她的动作下移,反而是极深思的,在她带着恶心巴啦的假笑面具的脸庞上来回细细游移。
背脊上的寒毛被他凌厉的目光瞅得“竖”然起敬。她脸皮僵硬地抽了抽,“怎……怎么了?”
“我有对你做过什么吗?”他状似随意问起,但口吻里有一丝紧绷。
橡皮筋有弹性,也极可能被扯断,更何况这根橡皮筋看起来已经要断不断的。完全不明白他这神来一问,“啊?”
“你看起来好像很怕我。”他漠然地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她有所隐瞒,他必能发现。
“啊?”愣了半天,她还是惊疑地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这完全跟他到底对她做过什么无关。而是他本身就是一个恐怖的存在,不怒自威,盛气凌人,架子端得老高……试问他们两个能找到有一天是和平共处相安无事谈笑风生的吗?但跟他相处也并非全然没有乐趣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