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岁月催人老吧!
“这么久没见,你就不能坐下来和我好好聊个两句吗?”黎震天颇为不悦的提高了音量,五年漫长的等待怎么会只换来五分钟不到的三言两语呢?
“如果是公事,你就尽避说;如果是私事,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涵修的目光也不放松,和父亲对峙着。
案亲早已错过和他“聊天”的时机了。在他最需要和父亲沟通、讨论男孩如何转变成男人的时候,父亲将所有的精神都给了事业。对他而言,父亲的存在只像是一部提领不尽的提款机,付出的永远是钞票,不是温暖。
“你!”黎震天气煞了,额头旁的两根青筋暴跳着。“你读了那么多书,就只学会了用这种口气对老爸说话吗?”
又来了!一旁的成伯无奈的想着,显然两人间纠结的情仇仍跨不过分离了五年的大鸿沟。
“这根本不用学,这是与生俱来的本领。”涵修也不甘示弱的盯着父亲,心中五味杂陈。
离乡背井的这几年,他也曾在午夜梦回时思念过父亲,可一旦见了面,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平衡失去母亲的痛楚,即便他清楚的知道,母亲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居然生出了你这样的不孝子!”黎震天气怒的叫道。
“不用这么后悔,因为我也没高兴过做你的儿子。”
这句话比起刚才那句更令人失望,黎震天胸部隐隐作痛着。
“如果你已经没话好说,我就先走了。”涵修说完就转身,没有一点眷恋。
“少爷──”成伯正想说些什么来挽留时,却被涵修先行一步打断了。
“成伯,你还是留在这里陪着他吧,待会儿他要是气得脑充血,你才来得及将他送往医院。”父亲的脸色很差,他不是瞎子。
“你看看他说的是什么话!”黎震天气得向管家抱怨,“他就是巴不得我早点死!”
“我只是想让你早一点去向妈赎罪。”这句话像把锐利的双锋刀刃,割痛了自己也刺向父亲心中的伤痂。
他知道他的话过于冷酷,但在伤害父亲的同时,他自己心中又何尝不是鲜血淋漓?
看着儿子迈开大步跨出了他的事业王国,黎震天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直叹着气。
看来父子两人间的藩篱一点也没有因时空而缩短,盘踞在涵修心头那名为“仇恨”的大树反倒是愈来愈茁壮了。
“老爷,你为什么不把事情真相说出来?”成伯问道。他一直不明白,当年犯错的其实是夫人呀!
“罢了。”黎震天挥挥手,神情落寞的说:“我已经习惯了,就让他妈妈在他心中永远维持着良好的形象吧,他只要恨我一个人就够了,或许这样他才会记得我这个老父亲。”
“老爷……”成伯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开口,只能在层层烟雾里看见黎震天一双满是痛楚的眼。
苞在老爷身边那么多年,他知道老爷其实深爱着少爷,而少爷也并不是全然的铁石心肠,只是两个同样有着强烈自尊的男人碰在一起,脾气就像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知要到哪一天,两人才会像平常的父子,可以促膝长谈,分享着人生里快乐与悲伤的事……
第二章
妍雨坐在自己的小窝里,等着桌上那碗泡面泡好,糟透了的情绪让她没有心思琢磨自己的晚餐,只好选了个给懒人最伟大的科技发明──泡面,果月复充饥了。
拿下了压在碗面上的书,掀开泡面的盖子,热气袅袅中发散出一些姑且可以称为香味的气味,搅了搅面,确定了面条的熟度后,她才开始祭杞起自己的五脏庙来。
才吞下一口没啥滋味的面,喝了一口还漂浮着干巴巴葱花的汤,门铃就响了起来。妍雨根本不必问是谁,来者不是安雅就是大鹏,她简单的生活中只有这两位好朋友会来串门子。
安雅和大鹏是她在育幼院里一起长大的朋友,三人中以大鹏的年纪最大,在生活上自然而然扮演着大哥哥的角色。安雅和她同龄,个玩爱闹,虽然安雅后来被一个优渥的家庭收养,却依然是个会让她担心的小妹。
开了门,安雅走在前,魏大鹏则提着大包小包的塑胶袋走在后,两个人一进来就把妍雨的小窝塞满了。
“你又在吃泡面?”大鹏一看见桌上的泡面就禁不住嚷嚷起来,他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放就要去收拾那充满了防腐剂的食物。
“别丢,我才吃了一口。”
妍雨连忙要阻止,却被安雅一把挡住。
“你呀,真不知要我说几次才听得懂。”安雅责备的叨唸着,“你要是再多吃一些这玩意,后代子孙就不用远征到埃及去看木乃伊了。因为故宫博物院会把你陈列在里面,让你名垂千史。”
“哪有那么严重,我只是偶尔吃吃嘛!”妍雨眼睁睁的看着仍是满满一碗的泡面落入垃圾桶里,无计可施的坐了下来。
“别不信邪。”安雅坐到妍雨旁边,“埃及人在当时要是有泡面可吃,就不必耗费那样巨大的工程来防止尸体腐败了,想想那些残忍的步骤,用铁勾伸进鼻孔里挖出脑浆,再把所有器官用刀子挖出来存放──”
“停!”妍雨投降的要安雅住口,安雅拥有活跃的表演细胞,每次都连说带演的恶心至极,现在就是有山珍海味摆在眼前,她都会觉得反胃。
“安雅,我们是来和妍雨共进晚餐的,不是要她抱着胃痛看我们吃。”大鹏一边动手清理桌面,一边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才一会儿的时间,小小的和室桌上就摆满了一堆精致可口的食物,而且都是妍雨爱吃的港式小点。
“饿了没?”安雅拿起一个叉烧包在妍雨的眼前晃,挑动着她的视觉与嗅觉。
“被你刚才那么一闹,就算饿也变得不饿了。”妍雨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不如先吃点凉拌的海哲皮开开胃吧。”大鹏细心的夹了清淡爽口的开胃菜放进妍雨的碗里。
安雅看着大鹏温馨的举动,无趣的将叉烧包放回盘中,改夹了一筷子的海哲皮在自己眼前上下晃动,哀声叹气的说:“唉,大鹏哥真是偏心,我就坐在你旁边,距离比对面的妍雨还近,你却舍近求远的只夹了菜给她,真是让人好不平衡。”
大鹏向来偏心妍雨,她一直都知道,就好像她心中翻腾的酸意从来不曾停止过。
一句略有所指的暗示让个性殷实的大鹏脸色瞬时刷红了一大片,不知该如何接话。他对妍雨的偏爱是他不曾说出口的心事。对妍雨,他并不只安于地老天荒的守候,他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口。
妍雨听不懂安雅的弦外之音,一边夹菜放进安雅的碗里,一边打着圆场说:“你别糗大鹏哥了,他可斗不过你那张刁钻的小嘴。”
“好吧,看在妍雨的份上,不计较了。”安雅知道拿捏的尺度,否则就成了刁蛮了。
解决了窘迫的气氛,大鹏问着妍雨,“前阵子看你没日没夜赶的企画案完成了吗?”
唉,她身边的人好像都选在今天和她过不去。大鹏的问话毋疑是在她的痛处再踩上一脚,提醒她今天所有不快的记忆。
“别提了,提起来就有气。”妍雨无精打采的说。
“瞧你说得这么无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安雅好奇的问。
于是,妍雨把今天所有的倒楣事说了出来。
“那家伙竟然胆敢侵犯你?我找他算帐去!”大鹏立即怒气冲冲站起身。听见妍雨有难,他怎么忍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