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湘笑道:“唉——还没娶你,我身边的人就都向着你,我看以后的日子,我可怎么过呀?”
“谁教你要对他们凶!”
“我只是偶尔开开她们的玩笑,并不是真的对她们凶!”他骚头莞尔,一副无辜的模样,引得她发笑。
苞着,他也笑起来。
在笑声中,柯冰玉忆起初进“梅苑”的情形,当时的凄凉无助……
曾几何时,悲情不再,有的是满园欢愉的笑声……
这一切,是他给她的。
她会好好珍惜!
她想谢谢他,不过,恶心的话她学不来,只好说道:
“快喝吧!茶凉了就不好喝罗!”这句话是他曾经说过的,如此表达一份关心,她觉得比较自然。
他似乎也懂她的心意,会意地笑了笑后,喝起他怀念的龙井绿茶。
“还是福嫂泡得好喝。”
“这叫——月是故乡圆,水是家井甜!”
“对、对、对,说得好,说得好!”他贪婪猛喝,脸上流泻着欢愉的笑容。
“子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哦——也会有问题?”心细的他,早已察觉到,任她有天大的问题也往肚里吞的毛病,如今竟然愿意与他分享她心中底事,这让他好奇,也欢欣。
“我——”
“说吧!”他放下茶杯,一脸专注的模样。“是什么大问题?”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觉得奇怪,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取名叫做‘梅苑’?”她斜着头,一脸想不透的样子。
他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呆住了。
“你也不知道?”
他摇摇头,望向远方的眼神,有些凄凉。
“前门的巷子,叫梅苍,而这里之所以叫‘梅苑’,顾名思义——这儿本来种满了梅花……喏!就在这前面的院子里,除了中间的走道之外,全种满了梅花,冬天的时候,白的、红的、粉红的梅花便一朵朵地开了满园。”
“那一定很美!”她趋身向前,趴在一旁想像着那一园子的梅苑。
“那——为什么梅树不见了?”有一就有二,她的问题接踵而至。
程子湘心头浮上一段伤心往事。“砍掉了!”他转而幽幽的说着。
“是你砍的?”
“不是。
“那是谁砍的?”
“是——”
“你也不知道是吧!”柯冰玉感觉得出来他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转了个话题。“那我可不可以在墙边上种上一排的梅树?”
他看着她。“你喜欢梅花?”
她点头说道:“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梅树有着不畏霜雪的坚高贞洁,一直为世人所乐道。”
她的话,在无意间,深深地触动了他的心弦。
万花敢向雪中出?
使君独悲梅花树!
程子湘轻声吟来,语中悲意甚浓。他带她来到墙角,拨开草丛,墙上刻着一行字。她定眼一看,很巧地,正是他吟咏的诗句。正想回头询问,却见他转头试去眼角的泪水。
她为之怔然——太不可思议了,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会为这两行字掉泪?
“这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了——”他缓缓地说着:
“以前有一个财主,很会做生意,赚了很多钱,但是他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于是专制的他便想要招人入赘,在他精心的安排之下,他选定了和他生意上关系密切的朋友之子,这么一来,他不但可以延续他的香火,而且也可以拓展生意,是一箭双鹏的好计策。可惜,他的女儿坚持不肯,因为她爱上这儿的园丁……她很爱梅花,所以这个园丁在这个地方为她种满了梅树,到了冬天下雪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坐在梅树下欣赏雪中的美景。
“当时,这附近的人都称这个园丁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当然,那位财主也知道,只是他一时间也拿他宝贝女儿没辙。更要命的是,她的女儿竟然怀了那园丁的小孩。他终于又想出了一个方法,他趁他女儿外出的时候;要那园丁到他那儿去一趟。然而,歹毒的他,竟然在路上埋伏,教人将园丁的脚筋挑断,丢到深山去喂野狗。
“他女儿回到‘梅苑’的时候,他又教一位大月复便便的女人上门找那名园丁,硬说她肚里的小孩是园丁的,要园丁出来负责。于是,他的女儿要那女人留下来等,等园丁回来对质。然而,一等就是半个月,园丁还是没有回来,于是她找上她爹,求她爹想办法找孩子的爹回来。”
“那财主真坏呀!”听到这里,柯冰玉气愤冲口而出。
程子湘握住她的手。“别激动,这只是一个故事。”他笑了笑,又继续说道:
“那财主一口允诺了女儿要求。于是,不知情的她满心期待着,可是几天过去之后,她爹说园丁掉落山崖死了,她不信,她爹一口气找了三个人做证,然后好说歹说的劝她另嫁他人。她不肯,她爹就拿她肚子里的小孩的生命做要胁,说一生出来之后就要掐死他,她只好答应她爹的逼婚。
“没想到.她嫁的丈夫,竟然是个白痴,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的白痴!自然,她产下的男孩在财主有心掩护之下,也就没有人起疑。有一天,大约是男孩六个月大的时候,她心血来潮,想到‘梅苑’看盛开的梅花。于是她来到了‘梅苑’,赏花的时候,那个自称怀有园丁小孩的女人出现了。
“她难产,月复死胎中,好不容易体养了半年才捡回了一条命,当然她从财主得到的不义之财,也全都赔上了,所以她和他的先生才会赖在‘梅苑’。经过这次大难后,她良心发现,向财主的女儿说明事实,并且告诉她,那园丁命大,被一农夫救起,待他回到‘梅苑’的时候,财主就告诉他她嫁了别人。他悲伤之余,拖着跛了的双脚,砍断了所有的梅树,然后一头撞死在那里。”程子湘说到这儿,指着刻着字的墙角。
柯冰玉试去眼角的泪水。“好可怜哟!”
他转过头,其实他的眼角也有泪水。
“哼!简直是惨绝人寰,天地难容,所以梅苍才被人戏称为蛤蟆巷。”
“那财主的女儿呢?”
“她细心一想,终于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爹搞的鬼,她在那里坐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她在墙角写下那两行字后,也一头撞死在墙角。”
睹物思人,柯冰玉为这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掉下两行热泪。
“你怎么知道这故事的?”
“那位婆婆,哦——也就是欺骗财主女儿的女人告诉我的。”
柯冰玉脑中电光一闪,随即省悟,她用着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
“这——是你的故事?”
他看了看她,缓缓的点点头。“那位婆婆受财主的女儿之托,要她在她儿子长大成人之后,把这段故事告诉他——”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愤。“我的爷爷,不,应该要改口称他是我的外公,也就是那位专制的财主,是他造成这一切的悲剧。哼!他永远想不到,那逃走的女人,竟然会往二十多年后找上他的孙子,揭发这段惨无人性的阴谋!”
柯冰玉傻眼了,这悲惨的故事竟然就是他的自述。那他情何以堪?难怪他每次不经意提起他的爷爷——哦,不,应该是他的外公,眼里总会出现仇恨的凶光。
“所以你要和他做对?”
“他会有报应的!”程子湘恶狠狠的说着,眼里的凶光,比一头饿昏头的狮子还要可怕。
柯就玉轻轻的握住他的手。那我不种梅花了。”
“为什么?”
“这样你会老是想起这段不愉快的过去。”
他笑了笑,化去眼中的戾光。“那是过去的事,况且有些悲伤一旦种植在你的心灵深处,就算你想忘了它,也很难的。就让我们种一些梅树吧!傍我在地下的爹娘看一看,我想,他们会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