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震耳欲聋的高分贝女性尖叫,加上清脆悦耳的一记巴掌声,打破芜茗旅舍向来宁静的夜晚。
虽然大半张脸被掩盖在浓密的胡须之下,但可以确信,女人鲜明的五指印,正缓缓浮现在原绍夫被人给打偏的脸颊。
就连原本兴味十足在一旁看好戏的阿海,此时此刻都显得有些错愕,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可笑来形容。
“你、闹、够、了、吧!”
他这辈子,还没被哪个人给这样甩过耳光!
而这个大胆的女人……
气忿到不顾一切的想冲上前,掐死眼前惹了一堆麻烦,却还摆张无辜受害脸的杜蘅,原绍夫向来控制得宜的脾气不得不为此抓狂!
“等、等等,等等啊,阿绍!”
及时回过神来,拉住恍若死火山爆发的友人,阿海一脸苦哈哈,还得不停安抚着受到惊吓、神情可怜兮兮,教人不忍苛责的杜蘅。
“呜……呜呜呜……色、!你别过来!”紧紧抓住自己的领口,才刚从昏迷中清醒的杜蘅,泪眼汪汪地指控着。
“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胡说八道个什么!”
和阿海拉拉扯扯的原绍夫,愤怒的一张脸被掩盖在满面的胡须下,却仍教瑟缩在沙发一端的杜蘅吓得蜷起身子,一双水瞳防备地直盯着他瞧。
“误会、误会,这都是一场误会,你们两个人都冷静一点好不好?”
不然,他会很累耶!
老板阿海在心里无力地叹息。
真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开香槟庆祝一下好不容易找到人手帮忙,就得先解决他这初来乍到甚至不及一天的服务生,和自己旅舍内目前惟一的房客相处不良的情形。
“杜小姐,我是电话里和你联络的康先生,首先欢迎你来到芜茗旅舍。”
扬起一抹为难的苦笑,阿海一边拉着怒气冲冲的原绍夫,一边自我介绍、欢迎着新朋友。
“你、你别让他过来!”
小心翼翼地退缩到沙发后头,杜蘅防狼似的举动,令原绍夫见了大感不快。
“嗤!我躲你都来不及了,哪会想过去?”
悻悻然地瞪了她一眼,原绍夫此刻总算找回理智,不过怒意犹旺地忍不下这口气。
“杜小姐,你和原先生显然是有些误会没解开,刚才要不是他辛辛苦苦将你从外头带回来,你现在恐怕真会教林里的狼给吃了。”
“狼!”
害怕的倒抽了口气,杜蘅被阿海的话唬得一愣一愣。
台湾的乡间……会有狼吗?
杜蘅不知道,不过,她也不想要知道!
“是他……带我回来的?”
怯怯的眼神望向沉默站在一旁脸色阴郁吓人的男人,杜蘅心底的愧疚感顿时涨得满满的。
是她自己误会了大叔啊!
人家好心帮助她,但自己却是这样回报人家……
羞愧的情绪占满杜蘅的心头,让她的双颊染上红云,头也不敢抬地在心底自责着,踌躇不知该如何是
好。
“对、对不起,大叔!”
蹦起勇气,杜蘅很诚心、很用力地道歉,朝男人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并羞愧地等待着对方的谅解,只是……
“呃,大叔?”
是他听错了吗?
首先打破这满室静默的,是老板阿海。
他不解的先是看看杜蘅,再望望一旁身形僵立、脸色尴尬难看的原绍夫,忽然明白了。
“噗!炳哈哈哈哈——”
大叔?
这女人居然喊阿绍大叔?
天!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完全无视于杜蘅的满脸错愕,和原绍夫难看至极的阴沉脸色,阿海一个人捧着肚子,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还无法克制。
噢!她实在是太可爱了!
大叔……
“你笑够了没?”
原绍夫寒飕飕的话,自他身后飘来。
“呃,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自己有说些什么让人感到好笑的话吗?
杜蘅不解,只能无辜地看着笑得肚子发疼的阿海,再不时偷偷望向一旁,脸色好像变得比先前更加难看的大叔。
“哎,小杜……我可以叫你小杜吧?”
阿海勉强止住了笑,开口问向杜蘅。“你今年才刚满二十吧?”
“嗯。”杜蘅点点头,算是回答。
“虽然我们家阿绍比你大了个几岁,但我想,他的年纪绝对还不够格做你的叔叔,你这么叫可真是抬举他了。”
笑嘻嘻指着身旁板着一张脸的原绍夫,阿海眼神闪烁调侃的光芒,却着实教原绍夫感到碍眼。
“呃?”
大了个几岁?
这男人……居然这么年轻?
目光有些迟疑、又有点困窘地转向原绍夫,杜蘅怯怯的秋瞳正好对上他深黝却蕴含怒气的双眸。
糟了!
他肯定是气死自己了!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年轻……呃,我是说,你留了满脸胡子,我看不出来……啊,也不是这么说……不过,为什么要留那么长的胡子?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呀……”
急窘地想要道歉解释,杜蘅却碍于口拙,只能赧红着双顿结结巴巴地说出一些言不及意的话。
“哼,要你多管闲事!”
像是头被触怒的狮子,原绍夫非但没接受杜蘅的道歉。反而神色更为阴沉,转身就要离开。
“啊!”
她又惹他生气了吗?
不明白自己又说了什么触怒他的话,杜蘅只能哑然地看着对方离去。
“喂,这么晚了,你上哪?”
看不过去的阿海,同情地替杜蘅解危。
“去抢救我的画具。”
冷冷抛下一句话,原绍夫在老旧的壁橱中翻翻找找,取出一盏在老早年代里才会出现的煤油灯。
像是发泄怒气似的,他动作干净利落地取出火柴棒点燃,再缓缓盖回玻璃罩,这才大力踩着步伐、头也不回地寻他的宝贝去。
啊?画具!
阿绍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丢下自己宝贝至极的画具不管?
这可是多年来头一遭啊!
回头望了望一身平凡、甚至是有些狼狈的杜蘅,阿海打量的眼光,好像是在看什么奇珍异宝似的。
“我……说错了什么吗?”
一脸无辜又可怜兮兮的杜蘅,只能教阿海摇头叹息。
唉,谁教她好死不死,正巧战中那男人心中的痛处?
拍拍杜蘅的肩算是安慰,看样子有了她的加入,未来的芜茗旅舍果真是要生气勃勃了!
☆☆☆
日光懒懒的秋日,杜蘅勤奋忙碌的身影穿梭在芜茗旅舍的外院内厅,努力洒扫。
“呃……小杜啊,你不用这么忙啦,要不要和我一起打打牌?”
嘴上叼着根烟,和花猫一起看着杜蘅忙进忙出,旅舍的正牌老板阿海终于有些良心不安了。
“不用了,老板,你忙你的吧,我想今天把前院打扫干净。”回给对方一个愠和的微笑,杜蘅再次提着水桶往外走。
“请到这么勤奋的员工,还真教人不习惯。”和花猫一同看着杜蘅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前门,阿海喃喃自语。
环顾整间旅舍,自从杜蘅来了,才不过几天的时间,竟一扫多年来灰尘处处、陈年破旧的模样。
此刻,阿海觉得自己简直像是换了幢屋子似的,四周光可鉴人的家具摆设。还真让人感到眩目!
“耶?阿绍,要出门啦?”
看着手提画箱,身后背着画架的原绍夫,阿海热情的打招呼。
蹙着眉头望了望四周焕然一新的感觉,和门外前院里隐约可见的忙碌身影,原绍夫沉默的目光再次调向柜抬内,手中玩着扑克牌的男人。
“压榨劳工。”他鄙视。
“我哪有!”阿海抗议。
“是吗?”
他环顾旅舍,物证历历在目。
末了,还不屑地哼了声,才缓缓离去。
“耶?太过分了!”
看着头也不回走出大门的男人,阿海叫嚣。
不过,就连柜抬上的花猫,都以一双不苟同的金褐瞳眸直盯着他瞧,教他也有些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