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发出半点声响,静谧午后的华丽大厅里,母女俩有些手足无措,只觉得自己像是闯入威严教堂的乡巴佬,尴尬到就算把帽子月兑下来抓在手中,也无法表达心里此刻的敬畏与恐惧。
就算家里以前也曾有过优渥奢侈的日子,但是跟这里一比,根本就像小巫见大巫,什么也不是了。
原来真的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不好意思,老太爷临时有点事耽搁,所以要麻烦两位先在这里稍等一下。”领着两人上了二楼,管家太太有礼的请她们在楼梯旁等着,然后转身下楼。
楚净和母亲点点头,尴尬的互望一眼,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怎么形容眼前的状况。
只是大户人家真的有这么多规矩,连要见池老太爷都得先在门口排队等叫号?
还是因为她们身分特殊,是池家的债务人,所以便不客气的叫她们在门外罚站,好在谈判之前先来个下马威?
不管原因为何,楚净都觉得池家给自己的第一印象,是不舒服和财大气粗。
才刚这么想着,紧闭的门内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臭小子,你敢给我走出去就试试看!我要你出国念书是为你好,留在台湾念研究所有什么前途?!而且你外公我什么事都替你打点好了,包括学校,只要你人过去就好,你偏要和我唱反调,硬要跑去考什么研究所,然后现在还跟我说你不出国,要留在台湾念书?你到底哪里有问题?脑子不清楚是不是?竟然要放弃国外名校,选择念台湾这边连世界名校排行榜上听都没听过的学校?”老人吼声如雷。
“念名校又怎样,出来后头上就会长角?不用工作,钱就会从天上掉下来?我偏不信名校光环能让人鱼跃龙门,只晓得有心要读书哪里都可以,而且能力是要靠磨练累积,不是头顶名校光环就会有真材实料!我要的,由我自己来决定,人生的路该怎么走,那也是我的事!”年轻男人嗓音冷淡的说。
“你说什么?臭小子,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你……你好样的,翅膀长硬了,竟然这样忤逆我!”老人吼得更大声。
“别讲得这么严重,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您老人家的事,我只是想要过自己的生活,想用自己认同的方式来达成目标而已。这样有什么不对?”年轻男人冷冷的问。
“当然不对!你既然生在池家,就应该知道自己没有任性的权利,应该尽十二万分的努力为池家家业打拚。”老人又吼。
“我有说不为池家尽力吗?我只是要选择自己想念的学校而已,这两件事根本没有关系!倒是外公您不会是因为我前面那两个家伙全不受控制的爱上您不喜欢的女人,失望之余,不得不把注意力转到我身上,以为抓紧我、替我安排好一切,我就会照您的意思成为听话乖巧的孙子吧?如果您真是这样想的话,那我得告诉您,很抱歉,我办不到,我不止不会出国念书,更会找个您看不顺眼的女人,娶回家照三餐问候给您老人家!”年轻男人嘲讽的说。
“你……混小子,你现在是在威胁外公吗?可恶的家伙,马上给我滚出去!”老人拍桌怒斥。
“这可是您说的,外公,我走了!”年轻男人站起身,在外公的咆哮声中,从容的拉开门,大步往楼梯走去,没管站在楼梯旁的楚净母女有多尴尬,紧蹙的眉头隐含深切的愤怒。
这是他的人生,臭老头凭什么告诉他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就算他年轻,走过的路不如臭老头喝过的水多,但谁没有青春年少,又有哪一个人是在青春正盛时心甘情愿的踩着别人走过的人生步伐前进?
或许他考虑得不够周详,或许他仍有很多事情需要学习,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相信并又希望能够证明的信念,没有人可以说自己相信的就是最好,或是绝对没错,人一定会犯错,更不可能每件事都一帆风顺,但是相信什么、不接受什么,应该由自己来决定,而不是由那些觉得喝过的水和尝过的苦比较多的人来告诉自己!
依凭经验老到或上了岁数,而不断警告,甚至插手干预别人的人生的那些人,其实是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晓得。
因为不相信别人也有能力可以实现梦想,所以总在对方要跨出下一步时,用各种方式告诉对方这么做会失败,得依照自己的告诫来行动才安全。
这样的人可能骨子里比对方拥有更多的恐惧,不止害怕失败,更无法忍受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
而他——池天横,绝对不会为了这种人放弃自己的人生!
冷怒的往前走,他在楼梯口粗鲁的撞上尽可能往旁边靠却依然闪躲不及的楚净,她来不及扶住墙壁,重心不稳的往后摔。
后方的楼梯虽然铺着红地毯,但跌下去还是会摔得头破血流……
“小净……”楚母惊叫,以为大女儿就要摔得断手断脚。
池天横忽然伸手揽住楚净的腰部,顺势将她搂向自己。
“咦?”没……没事?她竟然还好好活着?
楚净清亮的瞳仁转了转,心有余悸的靠在男子身上细细喘气,浑然没发现对方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刹那,表情一愕。
他从来没遇过这样的女孩!
纤弱骨架彷佛一捏就碎,陶瓷般细白的脸蛋柔软得几乎吹弹可破,柔亮大眼里虽然犹有惊悸,可飘向自己的目光却坚定得没有丝毫怯懦。
搪瓷般的人儿像是水做的,却可能比一般女孩还要坚强勇敢。
从她先前险些摔下楼,却没有惊慌失措的尖叫来看,他想她应该不是那种容易大惊小敝的女人。
池天横在心里替眼前的女孩下了个特别的评论。
不晓得面前男人的想法,楚净仰脸看向池天横,只觉得他浓眉飞扬,有一双能穿透人心的深邃眼眸。
她睁大眼,在他漆黑的瞳眸里,看见自己瞬间嫣红的脸庞。
灵魂深处有种说不出又形容不了的悸动,如涟漪翻荡,她的心一震,困窘不已,试图推开他。
不敢再看他,她气息不稳,勉强压抑悸动,低头看着地上。
原来,眼睛是有深度的!
一个人灵魂的力量、生命的历程,全刻画在两颗小小瞳仁里,内在是汪洋还是干枯的水坑,只要一眼,所有秘密无所遁形。
而眼前她第一次见到面的陌生男子,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可是看着他的时候,却会让她莫名的想到表面无波,内在却浪潮滔天的深邃海洋。
他绝对不是一般人眼中看见的那样冷淡和无谓。
越想心跳得越快,细女敕如雪的双颊逐渐冒出浅淡红潮。
“你没事吧?”明明一向懒得搭理人,更遑论对陌生女人和颜悦色,但这一刻池天横却发出低沉的问句。
这个陌生女孩不止纤弱干净,整个人甚至还散发出一种气息,让人只要一站到她身边,外头的酷热和心里的烦躁便会在瞬间消失无踪。
现在的他彷佛被包裹在一个极度安静的玻璃帷幕里,先前的争执离他好远,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以为自己来到另一个时空,一个可以让人放松,变得心平气和的静谧空间。
“呃……”楚净僵硬的点头,就怕被他看见自己平静外表下的困窘。
生平第一次,她体会到心动的滋味。
来不及再多想些什么,后头传来了老人严厉的吼声。
“臭小子,你要是敢给我出去,就不准再跨进这里一步!”池镇追出来,站在房门口,火大的咆哮,却在看见眼前的景象后,蓦地停住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