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转身走开,他猜想那应该是同意的意思。
半小时后,孙胥端着托盘去按路珈舞的门铃,瞧见门口地上放了个纸箱,他正想低去瞧瞧时,她已经开了门。
她没理他,径自蹲将纸箱子抱进客厅。
“那是什么?”孙胥顺手带上门。“妳买的化妆品?”
“不是,这是刚才管理员帮我送上来的,也许是我妈寄来的东西。”她不在意地道,开始动手拆开纸箱。
孙胥点点头,将手上的托盘带进厨房,几秒钟后却听见路珈舞发出一声尖叫。他反射性地冲出厨房,瞧见她盲目地跑向前抱住他。
他环住她的腰,目光迅速移至客厅,看见那个纸箱子跌落在一旁,地上则是一摊醒目的红色颜料,或者是血迹?他的大脑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恐吓路珈舞的混蛋展开行动了!
“没事,珈舞,我在这里。”他轻拍她的背脊,沉稳的声音安抚着她。“我在这儿,没事了。”
路珈舞抓住他胸前的衬衫,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身躯仍遏止不住的颤抖着。
孙胥抱起她到厨房的椅子上坐下,当他想拉开她环住他的双平时,她惊慌的表情表露无遗。
“你要去哪里?别丢下我。”
“听我说,珈舞。”他双手扳住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用清晰、稳定、温柔的口吻说:“我不会离开这里,接下来我要打几个电话,通知警方和我的同仁前来处理,妳能保持冷静吗?”
她被动地直视着他,他眼里的坚定令她的惧意稍褪了些。她勉强点头。
他安慰地搂了她一下,而后松开了她,转身走向客厅。他在纸箱旁蹲来观看,忍不住眉头纠结。那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动物尸体,已经被分成几大块,只能隐约由残留的皮肉看出那应该是一只刚被杀死的幼猫。
懊死,刚才应该由他来拆这个纸箱的!他在心里喃喃咒骂。
由这残忍的手段看来,下手的人若不是个专业屠夫,就是个精神病患。他将目光移向一旁,瞧见纸箱上还钉着一张纸,上头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大字--
等着瞧,下一个被分尸的就是妳!
想到恐吓珈舞的人对她有这么深的恨意,孙胥不由得胸口一阵紧缩,他深吸了口气,起身开始打电话。一会儿后他走进厨房里时,只见路珈舞蜷缩在椅子里,目光无意识地凝视着前方。
他在咖啡里加了点白兰地酒,然后将杯子塞到她的手里。“喝吧,这有助于妳放松下来。”他温和地命令。
她顺从地轻啜了一口微烫的液体,手指在咖啡杯上紧握。
“那是什么?”她细声问道。这句问话只是想显示出她并未慌得失去控制,事实上她一点也不想知道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是什么。
“不过是一堆毛球和红色颜料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请警方的人过来备案,这只是例行公事,别胡思乱想,嗯?”
她没有回答,心里明白他只是想让她好过一些罢了,那才不是什么红色颜料,那是血,货真价实的动物血迹,她彷佛还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几分钟后,唐德伦率先赶到,之后陆续来了几位便衣刑警,在他们处理的时间里,路珈舞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不发一语。
“路小姐看来受了不小的惊吓。”唐德伦瞄了她一眼,和孙胥低声交谈,“怎么回事?”
“大楼管理员说纸箱是由宅配通的人员送来的,他还以为是化妆品。看来那个混蛋知道我们已经在珈舞身旁布署人力,所以在向我们示威。”孙胥沉声说道。“这件事暂且先别张扬,以免引起外界不必要的揣测。”
“我知道该怎么处理。”唐德伦会意地点头。
做完笔录和既定程序之后,所有人陆续离开,客厅里重新恢复寂静。孙胥阖上大门,走到路珈舞身边。“妳还好吗,珈舞?”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神情有些迷惘。她觉得恐惧、全身麻木,还有深入骨髓的寒冷。在此之前,她一直不将那几通骚扰电话当成一回事,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那些恐吓是真实的,她再也无法置之不理。
“我没事。”她轻声道,两行泪水却滚落脸颊。
孙胥低咒一声,在她身边坐下,伸出臂弯将她拥住。该死的,他该说什么?他从来就不习惯安慰人,而且还是个吓坏的女人。
他不明白女人为何嘴巴上说没事,却又抓着他的衣角猛哭。要命,她居然拉他的衬衫去擦她的眼泪,难怪他觉得胸前一片湿答答,待会儿他的衣服铁定皱得不象话,而且能拧出一桶水来了。
路珈舞没有拒绝他的怀抱,将头软软地靠在他的胸前。“孙胥……”
“什么?”
“我很抱歉……刚才打了你。”
她居然挑这个时候,为刚才那一巴掌而道歉?女人,他真不了解她们。
“没关系。”他轻松地道:“妳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吓坏了吧?看来我是高估妳了。我最近听到一个笑话,可是不太明白意思,也许妳可以给我个解答?”
“什么?”
“有个人去求职,他的外文能力并不佳,但为了增加竞争力,所以他在履历表填上略懂英、日、韩语,就这么一路过关斩将,到了口试的时候,经理注意到这一点,就要他秀一段来看看。
“他吓了一跳,可是又下好意思承认那是瞎掰的,只好硬着头皮说:『那我来段带点韩腔的英、日语好了。”那位经理一脸不可置信,又略带佩服地对他说:『好,那开始吧!』”
“结果呢?”
“结果他只不慌不忙地唱了一句,『死呗死呗,DHC。”
路珈舞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谢谢你。”她低语。
“别客气。”他的手指按摩着她颈后僵硬的肌肉,轻揉着她的背脊,想令她放松下来。
她靠着他的肩膀,他坚硬的身躯所散发出的热气令她心安。
“我刚刚在想你们家人之间的情感,觉得好……羡慕。”那两个字一出口,连她自己也有些讶异。她居然会说出这两个字?!
她咬住嘴唇,低声接续,“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我一直是很孤单的。我母亲当年有了我时,那个男人已经有了家室,他不愿意放弃他原来的家庭和社会地位,所以选择牺牲我和我母亲。
“因为这件事,我母亲在日本演艺界也无法生存,有一段时间,为了躲避媒体和邻居的眼光,我们经常都得忙着搬家,因为总有不认识的人上门来大吵大闹,骂我的母亲是狐狸精……”
“如果妳不想说,就别说了,珈舞。”他低喃。
“不,我要说。”她深吸口气,将目光望向前方的某一点。“我六岁时,妈妈带着我来到台湾,投靠曾经在日本电视台工作,后来回到台湾任职的朱伯伯。朱伯伯了解我们的难处,也愿意伸出援手,帮我们安排了栖身之处。
“为了不给朱伯伯添麻烦,妈妈婉拒了在电视台工作,而去帮人家洗衣服、清洁房子,辛辛苦苦抚养我长大,直到后来她遇见了雷恩伯伯,这一切才有了改善。雷恩伯伯是加拿大人,已婚,但是和妻子已经分居十几年了,因为他们的宗教信仰是不离婚的。
“目前他们虽然过得很好,但我母亲仍然没有正式的名分,我一直无法理解她的选择,为了爱情,她可以牺牲事业和名誉,但我绝对不要像她那样,我要创造我自己的命运,有尊严地活下去,绝不让任何人瞧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