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了解这一点,康诺想著。就如同他从小就下定决心,要靠自己的双手闯出一片天,而不是靠著父亲的庇荫进入家族企业一样。
而现在,他斜靠在窗前,俯望著其下人车拥塞的街道,想著这一年来所发生的点点滴滴,先是父亲突然去世,接著自己便措手不及地扛下达忠集团面临解体的重担,庞大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然而任宛灵却毫无预警的出现了。打从那个小女人闯进他的生命开始,单单只要想到醒来能瞧见她,就能令他的嘴角泛起微笑,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想保有这种感觉,迫切地想拥有她,让她进入自己的生命里。他一直以为她也会有相同的渴望,即使他没有足以和她匹配的万贯家财,她仍然会愿意和他共渡此生,没想到他似乎太高估了自己。
办公室响起两声轻敲,将他由冥想中拉回神来。“请进。”
他听见门打开又阖上的声音。“彼特。”他漫不经心地道:“资料放著吧,我等会儿再看。”
几秒钟之后,来人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回过头去,待见到身后那个纤巧的人影时微微一凛。是任宛灵!
“有人告诉我,在这里可以找到你。”她镇定地开口道。他怎么一点表情也没有啊?他不高兴见到她吗?
即使有著惊愕,康诺也掩饰的很好。“任小姐。”
他冷淡的表情让她一时有些怯懦,但她很快便撇开那个念头。她千里迢迢来到美国,赌上了所有的自尊和骄傲放手一搏,说什么她都不能轻易退缩。
她轻吸了口气稳定自己,打量著他。这是她第一回看见西装笔挺的他,不同於轻装便服的帅气,却更显威武严肃。他没有微笑,也没有乍见到她的惊讶或喜悦,事实上,他脸上连一丝最轻微的变化也没有,仿佛她只是个陌生人似的。
“我听说达忠集团已经解决了财务危机,接下来打算和日东集团展开合作关系。”她谨慎地说道。
“托你的福。”他从窗前走了回来,臀部往办公桌沿一靠。“达忠集团能东山再起,只能算是运气好。如果没有日东集团暗中相助,恐怕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他的声音平淡如常,她听不出这句话是否有嘲讽的意味。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她用舌尖润湿嘴唇,偷瞧了他一眼。“我承认是我要殷馗运用了一点关系,但我只是想帮你的忙,没有其他意思。”
空气仍然静寂著。任宛灵咬住嘴唇,心里忐忑不安。他为什么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啊?他难道不知道她是聚集了多大的勇气才来找他的吗?
“你的狗呢?”他终於出声道。
“它很好。我把它带回台北,它还在适应新环境,而且它似乎很想念你。”我也是,她在心里加了一句。
见他仍然不说话,她再度鼓起勇气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已经找到命运为你安排的对象。如果我没会错意的话,我想你说的……应该是指我。”
康诺回以不置可否的耸肩,起身走回他的办公桌后去。
“我还有公事要处理。如果你话说完了,请便。”他说完便低下头去不再理她。
任宛灵瞪著他的头顶,心头顿时无明火起,所有的耐性都磨光了。生平第一次,她对一个男人这么低声下气、百般讨好,而这个家伙非但不领情,还用几句话就想把她赶走?
“你该死,康诺!”她气呼呼地吼。“抬起头来看我。”
康诺没理她,就像根本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她气极地跺了跺脚,直直地走到他面前去,用手指去戳他的胸膛。“我叫你看著我,你听见没有?”
这回康诺动了——他的脸偏了四十五度,斜眼看她。“还有事?”
“当然有。我爱你,你这混蛋!”她简直气昏了头,连珠炮般地月兑口而出,“我大老远跑来美国找你,可不是为了来看你脸色的,你这该死的笨蛋。”
他将手环在胸前,眼里逐渐露出笑意。“当你告诉一个男人你爱他时,都这么凶巴巴的吗?”他慢吞吞地道。
“我只对一个男人这么说过。”她高傲地挺直背脊。“别以为这样你就神气了。告诉你,本小姐可不会这么便宜了你,你休想……”
她没有说完,因为瞬间她已经撞上一堵结实的胸膛,他的唇狠狠地覆盖下来,狂野地堵住了她。他吻的那么炽热、深沉而浓烈,令她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你确定吗,宛灵?”他在她唇畔沙哑地低语。“因为一旦确定了你的心意,我就不会再放你走了。”
她往后退开了些,望进那对炯亮的眸子。“你是在说你爱我吗?”她仍然不敢确定。
“是的,我爱你。”他抵著她唇低语。“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她觉得自己似乎吐出一股憋了好久的气息。“你从来没说过。”她低语。“而且你那天一声不响就离开台湾,我以为你永远都不打算原谅我了。”
她委屈的表情令他微笑了起来。“讲理点,宛灵,我得回来处理公司的后续事宜;再说我可没忘了有人告诉我,她只是在戏耍一个公司快破产的可怜虫。”
“你明知道那只是一时气话。”她嘟哝著。“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你是个医生?”
“我说过,当你问我的目标和理想的时候。不过我想你当时根本没听进去。”见她噘起嘴巴,他笑著拂开她颊上的一缕秀发。“呃,有件事,我想应该向你坦白……”
见她不解的表情,他轻咳了一声。“其实我早就猜到你是任伯伯的女儿。”
“真的?”她意外极了。“什么时候?”
“没你想的那么早。”瞧她一脸怀疑,他朝她挤眉弄眼一番。“我想那只是一种直觉吧。虽然我们这么多年不见,但我对你小时候的长相仍有些印象,特别是你和任伯伯的姓氏相同,只是我一直不敢完全确定。
“直到那天我们在沙滩上,你和我提到你父亲再娶的事,再加上那天在饭店里,你和马伟杰、石伊玲之间的对话破绽百出,我才慢慢地将一切串连起来。”
“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揭穿我?”她一副深受屈辱的表情。
“我承认一开始是因为好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任伯伯的关系,又为什么要故意住到我隔壁来;在发现你的身分之后,我也就姑且陪著你演下去,没想到最后才知道你只是在耍我。”
他郁闷的表情令她不由得绽开微笑。“你是在那时才发现爱上我的吗?”她开著玩笑。
“不,在更早以前,只是我不确定你是否也有相同的感受。”他低叹了一口气,目光凝住她的。“当时公司的情况极不稳定,我害怕自己没有资格拥有你,更害怕你对我的感情没有深到愿意委屈自己跟著一个穷光蛋。”
“别那样说,你不是。”她抚平他纠结的眉峰,柔声说道:“你解救了达忠集团免於宣告破产的危机,不是吗?”
“或许,但公司里仍有许多问题,这些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他握住她的双手,表情严肃地道:“我得到的遗产只是帐面上的数字罢了。即使是将来,我的生活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我绝对有能力养得起我的妻子,但我或许无法供给你,像你父亲或是马伟杰那般奢华的生活,你确定你不缓筢悔吗?”
她轻轻地摇头。“我想从你身上得到的并不是那些。”
“那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