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特快快地道:“喔,那是之前鲍伯-威尔的公司面临财务危机,向你父亲借了这笔钱周转,我后来曾去电向他询问,他却说他已经还清了。”
康诺微微皱眉。“这笔借贷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五年前。根据我从几位老董事的口中得知,你父亲当年借了他这笔钱,让他的公司得以转亏为盈。你父亲念在旧情的份上,一直没有向他催讨,谁知道你父亲过世之后,他却反而不认帐。”
康诺的眉蹙的更深。“公司有这笔钱入帐的纪录吗?”
“没有,我查过这几年的财务报表,并没有这笔钱还清的纪录。鲍伯-威尔的说法是,以他和你父亲的交情,当初这笔钱是私人借贷,和达忠集团无关,所以才没有在公司帐上留下纪录。但是我怀疑他的说词。”
“是该怀疑!以他一向贪婪阴险的个性,我怀疑他会是个信守承诺的君子。”他深思著,半晌后才冷静地吩咐,“彼特,找我们的查帐员和会计师去调查一下这件事,如果鲍伯-威尔硬不承认有这笔借款,想办法找出证据来。”
“好。”
放下电话,康诺往后靠向椅背,揉揉有些发酸的后颈。天哪,他好累。他原以为只要够努力,一定有办法挽救父亲毕生的心血,然而他却失败了。如今他所能做的,便是让它有尊严地划下句点。
站起身,他缓步走向窗前,凝望著灯光幽暗的庭院。
这块上地是父母留给他的,也是所有的遗产中最珍贵的一项。之前由於忙於工作,他一直少有时间回到这里长住,直到现在,看著不甚明亮的灯光映著在晚风中摇曳的花草,那番详和的意境让他有些消沉的情绪平复了些。
他不经意地望向隔壁那栋房子,一张聪颖慧黠的女性脸庞立刻跃上脑海,令他忍不住露出微笑。那个泼辣的小女人看来并不好惹,而且显然精力旺盛,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么自在地笑过了。
有好一会儿,他就这么静静地凝视著她的窗口,直到天色微微泛白。
任宛灵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
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正好瞧见狗狗好奇地用爪子在她的手机上乱抓一通,眼看手机即将被扫落地面,她紧急地扑向前去用手捞住。她的手机可没防震,这附近也没有通讯行,要是摔坏她可就真的与世隔绝了。
“喂?”她坐了起来,一面朝大白狗轻斥,“狗狗,坐下。”
“宛灵?”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疑惑。“是你吗?”
“伟杰?”她拍拍头让自己清醒点。“是我。”
“喔。”马伟杰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怀疑她身边是不是有另一个男人。“没吵到你吧?我想你应该睡了。”
知道就好,她在心里嘀咕道。这就是马伟杰,永远这么不愠不火、斯文有礼。对大多数女人而言,马伟杰绝对会是个托付终身的好男人,然而她却兴致缺缺。
她不想成为一桩政治婚姻下的牺牲品。她要的是对方只把她当成任宛灵,一个愿意包容她所有缺点,真心爱她、宠她的男人,而不是看上她的家世,以为娶了她之后便可以一步登天的男人。
她怀疑是否真会有这样的男人出现?
“你现在人在哪里?”马伟杰问。“伊玲告诉我你人在花莲。你去花莲干什么?”
“呃……想来就来了。”她乾笑两声。“有事吗?”
“没有,只是我很担心你。”马伟杰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道:“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知道我的举动是有些唐突,可是我是认真的。”
她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忆起他指的是她下南部的前一天,他向她求婚的事。什么样的女人会连男人向她求过婚都忘了?她再摇了摇脑袋。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伟杰。”她委婉地说:“可是我已经告诉你,我还不想……”
“我知道你还不想结婚。”马伟杰马上接口。“没关系,我说过会给你时间考虑。你知道我爸妈一直很喜欢你,一直催我赶快成家,知道你没有答应我的求婚,他们很失望……”
任宛灵眼睛往上一翻。她相信马伟杰的父母“很喜欢她”,事实上,以她父亲和马伟杰父母的交情,她也绝不怀疑他们想和日东集团结成亲家的诚意。她已经厌烦透了这些不知是真心或是虚伪的嘴睑。
“我来这儿只是想静一静,和你无关。”她说。
“那我去找你。”他立刻说。
“来找我?”她讶异道。“那你的公司怎么办?”
马伟杰静了半晌。“你真的在花莲吗?”他问道,似乎很认真的在考虑。“也许我可以安排几天休假,反正从台北到花莲也不用多少时间……”
“不用了。”她马上否绝。“总之我在这儿没什么问题,我想回去时自然就会回去。就这样了,拜拜。”
“可是你……”马伟杰还想说些什么,她已经切断电话。
下回接电话要记得看来电显示,她提醒自己。虽然这种逃避的手法很幼稚,但在她找到更好的方法之前,暂时也只有这样了。
将电话丢回床头,她正打算钻回被窝里,窗外一个轻微的声响惊动了她。原本趴在她床脚的大白狗也警觉地竖起耳朵。
她倏地起身,看了腕上的表一眼,半夜一点半,谁会在这么深的夜里出来走动?
可能只是猫吧?她猜想著,正想躺回去继续睡觉,那个声音又来了,重物坠地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听来格外清晰。她顿时全身绷紧。
大白狗站了起来,朝窗外“汪汪”吠叫了两声。
“狗狗,嘘。”她朝大白狗龇牙咧嘴,大白狗立刻听话地安静了下来,歪著头看她。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朝外望去。
等到眼睛适应黑暗之后,她的目光梭巡过隔壁的草坪,这才发现康诺的摩托车并不在原地;除了二楼窗户隐约透出来的灯光之外,整栋屋子里一片静寂。
等了一会儿,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
大概是多想了吧。她在心里暗笑自己的大惊小敝,正要放下窗帘回床上去时,蓦地一道黑影闪过她的视线。
她屏住气息,瞧见那条黑影正沿著屋子的围墙移动,然后将一袋物品——可能是准备作案用的工具——丢进围墙内,接著试图爬上围墙,看样子是想翻入康诺的家里行窃。
小偷?她顿时全身寒毛直竖:心中一阵慌乱。怎么办?打电话警告康诺?不行,她根本没有他的电话;那……打电话报警?也不成,等警察赶到时,搞不好小偷早跑掉了。眼看那条黑影已经快翻过围墙,她当机立断地下了决定。
她退回房间拿起手电筒和那根搁在墙角的棒球棍,悄悄地隐身至阳台边,循著之前的路径跳下草坪,率先躲在门口的阴影中;等那条黑影一路模索到大门前,她立刻抓起棒球棍朝那条黑影打了下去——
“啊!”那个家伙显然没料到有人躲在阴暗处,结结实实挨了好几记闷棍。
“可恶的小偷!”她嚷著,正想再用手电筒去敲他的头时,那个黑影已经猛地转身,毫不费力地扣住她的手腕。
任宛灵惊叫一声,随即挣扎了起来,一面大声呼救,“救命啊,有小偷啊……”
“闭嘴,女人。”黑影低吼一声。“是我!”
她的声音戛然停止。咦,这个声音好耳熟……她用自由的那只手扭开手电筒照他。“康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