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以浅笑,酒杯相磋发出轻微的“锵”一声。她轻啜着杯中冰凉的酒液,那芳香的液体顾着她的喉间而下,也温暖了她的身体。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悠闲地用餐。殷馗问了她一些公事,包括杂志下期的主题和未来的企划走向等。几分钟之后,她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为他幽默的言语而发笑。
他们似乎极有默契,言谈绝不触及他们这桩“交易”。
餐厅的气氛恬适,悠扬的音乐飘扬在空气中,每个餐桌上都有一盏小小的烛光,装点着餐桌中央一朵娇艳欲滴的粉红色玫瑰,感觉既忧雅又浪漫。
夏若曦一面用餐,一面暗暗地观察着殷馗。他仍然一派轻松自若,似乎真的只打算和她共度一顿晚餐时光,而没有其他意图,这令她在稍微松了一口气之余,也隐隐感到困扰困扰什么?她也不知道。
“谈谈你吧,殷馗。”等侍者撤下餐盘之后,她说道。
他扬扬眉毛、“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只是好奇,比如——你为什么会为任川铭工作?”见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她匆匆地接了下去,“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我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他微笑了起来.眼睛闪闪发光,似乎为她的局促感到有趣。
“我不介意回答你的问题,若曦。我希望你能多了解我。”他转动着酒杯,似乎正在思索如何开口。“我为任川铭工作没有什么特殊理由,因为我的父母都是日东集团的员工。”
“我五岁那年,他们被调派至日东集团纽约分部工作,所以我是在美国长大的。我十二岁那年,他们在高速公路发生车祸身亡,之后任川铭便把我带进他家里,并且收养了我。”
噢,她轻怔了一下。“我很抱歉,”她呐呐地道。
“没关系,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时间可以治愈一切的。”他的表情十分平淡,看不出任何喜恐哀乐。“我真正进入日东集团是在我念大学那一年。那时我每年暑假都在日东集团的工厂里实习,了解整个生产线和企业运作的流程。”
“研究所毕业之后,我在任川铭身边担任他的秘书。看着他如何冷静处理每一桩企业危机,学习如何和竞争对手谈判周旋。对我而言,他不止是个恩人,更是个严格的老师、慈祥的父亲。”
夏若曦静静地倾听着他醇厚的嗓音,叙述任川铭如何将他带进了任家,并且将他如同亲生儿子般带大,对他的栽培和器重远超过任何人。她凝视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脏,那刚毅的下巴显示出他是个冷静且意志坚决的人。
她可以想见他在董事会上掌控大局,因他灵活的商业手腕而赢得所有人的敬重。她突然间有种奇怪而强烈的直觉,知道他之所以能成为日东集团总经理,与他和任川铭的这一层关系毫无关联,反而是他的能力、旺盛的企图心和领导才华为他赢得那个位置。
“你很尊敬他。”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他—定很信任你,才会把整个日东集团都交给你经营。”
“是的。我对他的印象远比亲生父母来得鲜明,他送我进最好的学校,受最好的教育,教导我所有做人处事的道理。他这么看重我,我自然得全力以赴.否则岂不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他握住她搁在桌上的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纤细的平指。看着他宽厚的大掌和自己白皙的小手相映,她纳闷自己为什么没有挣开。她应该的,不是吗?
有好一会儿,他们没有再说话。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墨黑的天际缀上点点繁星,霓虹灯火将整个城市装点得明亮非凡。
“说完我,该换你了。”他半侧过头来看她。“你的父母呢,他们又是什么样的人?”
有好一会儿,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反应。就在他以为她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时,她才缓缓开了口——
“我的母亲是‘协奏曲’的创办人,她一直待在英国,这一点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至于我父亲,我从来没见过他。”
“你母亲没和你提过他?”
“没有。从我八岁之后,我也没有再问过她这个问题。”她用手指轻划着杯缘。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他,话就本能地月兑口而出。“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和母亲相依为命,那个男人是谁,对我而言并不是很重要的事。”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她细细想了一下,然后摇头。“知道又如何?这么多年来没有他,我和我母亲也过得很好。”
“也许他是因为不得已的理由而离开,并非无情的抛弃了你们。”殷馗轻搓着下巴,片刻后才再度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的父亲出现了,你会怎么做?”
地秀眉微颦,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她迟疑道。“在成长过程中,我想像过无数次他的样子,我想我母亲—定非常爱他,才会一直没有再结婚。我甚至想他是不是不在了,否则他为何不曾试图找过我们?”
殷馗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凝望着她。那沉鸷的目光令她陡地有些不安,她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来吧,我们去跳舞。”他突然说道,倾身拿走她手上的酒杯,拉她起身朝舞池里走去,她顺从地将手交到他手中,两人随着音乐移动。
“你和简嘉甫交往多久了?”他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会看上他,他根本配不上你。”
“这不关你的事,殷先生。”她回嘴。
“怎么会不干我的事?我想先知道我有多少敌手,分析我目前的优劣势,想办法将对手一一击败。”
她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他当然不是说真的!以他出色的条件,多的是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天知道他是否将每一个女人拐到这儿来,告诉她相同的话。
“别浪费你的时间了,殷先生。”她故作轻松地道:“我有简嘉甫,你难道忘了吗?”
“无所谓,我一向喜欢面对竞争。”
她早该知道他是不好打发的登徒子。“你……”她找不出话来骂他。
“猪猡?混账东西?”他热心的提供。
这个男人简直是个无赖!她抿起嘴巴,却无法掩饰那抹一直要浮上来的微笑。
“嘉甫前阵子已经向我求婚了。”她冲口而出、
殷馗略感意外地静默丁一下。“那你怎么说?”
“我还没有给他答复。”
他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是不是如释重负?
“但我会的。”仿佛要证明自己的心意似的,她强调地又道:“我和嘉甫对未来都有共识,现在是冲刺事业的时期,将来我会嫁给他的。”
“未来的事很难说,别这么快下定论。”他咧嘴—笑,表情又回复为原来的自在从容。
她注视着他。如果她够理智的话,她就应该甩掉他的手立刻离开,阻断他想更进一步的尝试,然而她却没有。
“那你呢?”润润嘴唇,她试探性地问:“我听说你和那位任宛灵小姐是一对。看来任董事长不只想培养你成为他的接班人,还打算让你成为他的女婿呢。”
他微微耸肩,大手抚模着她肩后的发丝。“我无法制止别人的想法,重要的是,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该怎么做才能达到我的目的。’
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咬住嘴唇,感觉心中略过一阵轻微的失望。他有一张只有在他愿意时才会显露出内心情感的脸,那对探幽的黑眸一贯莫测高深,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