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他被囚禁不谈,那贝岛称得上是个梦幻之岛。岛并不大,但遍布着茂密的热带雨林和丰盛的水果,澄澈见底的海水下蕴藏着天然的珊瑚礁,五颜六色的热带鱼优游其中,湛蓝的海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再加上被黄昏余晖笼罩的沙滩景色,美得犹如人间仙境。
他侧过头望向屋内,下意识梭巡着那抹纤细的人影。这几天来,他已经知道缪令襄住在另一边的房间里,和他中间隔了—个起居室。不知她是否刻意避开他,自从上回的争执过后,他们一直极少交谈,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表面上的和平——抑或是冷战?想到她对他视而不见的模样,他不由得开始感到恼怒!
他调回目光望向海面,时刻已近黄昏,那贝岛上的阳光和煦而温暖,将白色的沙滩蒙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光芒,给予人一种宁静祥和之感;若非那两个运送物资的仆人偶尔出现,提醒他并未远离现实,这儿几乎像是个远离尘世的度假天堂。
而距离他上一次见到那两个健壮黝黑的仆人,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他微微蹙眉,不太肯定。没有日历,岛上的白昼似乎特别长,对时间的概念也模糊了;然而他却发现心情反而不可思议的平静。他终于有更多时间可以沉淀下来,开始思索这五年来他一直无暇细想的事。
令襄当年究竟为了什么而离开他?原因不得而知,但他知道绝非像她说的那样,只是和人打了一个该死的赌!他不确定自己为何如此迫切想知道那个答案。
你还想欺骗自己多久,丛皓?他大声地质问自己。你还想为她找多少借口?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她的离开只因为她爱上了别的男人——比如周克诚,就这么简单,没有其他的理由了。
一个轻微的声响从他身后传来,他回过头,看见缪令襄就站在门边。她的头发编成发髻绾在脑后,几绺不听话的发丝挣月兑了发网散落在颊边,衬得那张未施脂粉的小脸更加娟秀细致。
她显然没料到他会坐在那儿,似乎正在犹豫着该不该退回屋里。
正在踌躇之间,丛皓开口了——
“天气真好,不是吗?”
她沉默了半晌,才轻声答道:“是的。”
他朝她伸出手。她犹疑了一下,然后柔顺地将手交到他手上,在他身旁坐下。
“你早上离开了一阵子。”他说:“去见周克诚?”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
“我想也是。”他耸耸肩,沉吟地问道:“他要什么?”.
既然他问了,她也不打算隐瞒他,他有权知道周克诚打算怎么做。“他认为你用卑劣的手段迫使他卖掉公司,所以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你!”
“他打算怎么做?杀了我以消他心头之恨吗?”他挑起浓眉。
想起早上和周克诚的一番对话,缪令襄顿时感到胃里一阵翻搅。她垂下睫毛,不想让他看出她内心的忧虑。“他有可能会这么做。”她低声说道。
“你认为他杀得了我?”
“我不想冒险。”她甩甩头。“我们现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要杀了我们轻而易举,也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在这儿。”
“我们?”
她别开头去。“我们!他威胁如果我不照他的话做,他会对缪桀不利。”
丛皓的臂膀肌肉微微绷紧。“这就是你自愿帮他的男人?”他嘲弄地道:“他甚至得挟持一个孩子来逼你就范?”
“我承认一开始是我自愿帮他,但我没料到他后来会……”她咬住下唇,试着说完一整句话,“我以为来得及警告你。真的,请你相信我。”
他没吭声。有好半晌,缪令襄以为仍会在他眼中看到猜疑,看到他嗤之以鼻的神色,然而他只是凝视着她,眼中闪着深奥难懂的光芒。她不知道那代表什么,或许他开始愿意相信她了……
然而他未置一词,只是拉起她的手,手指漫不经意地画着她的掌心。“你很少提及你的母亲。我记得你说过她住在温哥华?为什么她没有和你同住?”
看出了他不想继续先前的话题,她轻吁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失望还是该感到如释重负。“我母亲在温哥华有些朋友,她住在那儿比较不会寂寞;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父亲在美国过世,她不想再住在那个伤心地。”
丛皓静静地坐着,听着她柔柔地说了下去。
“我父母亲的感情很好,也因为这样,我父亲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为了不让她触景伤情,我和司权习‘同意她移居加拿大.希望她能逐渐淡忘掉这件事。”
“你哥哥和周克诚曾经一起创业,是吗?”
她并不意外他怎么知道的。“对。”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会拆伙?”
“因为司权和周克诚的想法不同。司权对任何事情都按部就班,但周克诚却野心勃勃,认为以司权的步调根本不会成功,两个人理念不合就拆伙了。”
她没有说出周克诚曾经企图吞并公司股利的事。“司权过世之前病了很久,光是医药费就是一笔庞大的开销,再加上我父亲之前留下的债务……若不是周克诚,或许我也无法撑到现在。就某些方面而言,他对我们缪家有恩。”他注视着她柔和的眸光,想到周克诚可能在她心里有过一席之地,忍不住一阵酸意直往上冒。该死!他居然在嫉妒,嫉妒周克诚或许曾经拥有她。
“这就是你答应帮助他的原因?”
“是的。我以为他只是想和你谈谈,没料到最后他居然决定绑架你,借以胁迫整个巨擘集团。”
丛皓抿紧薄唇,眼神深不可测。她的双手紧张地绞握在膝上,等着他的反应。
“缪桀呢?”他从齿缝里挤出话。“他不是你的儿子?”
“当然不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她显然十分意外。待她发现他的目光落至她的小肮时,她顿时明白了他的怀疑,粉脸泛上一层晕红。“我告诉过你,缪桀是司权的孩子。我是小桀的姑姑,并不是他的母亲。”
“我一直以为……”他的手指滑至她的小肮,嗓音依旧粗哑。“你有没有……”
“没有。”缪令襄握住他游移的大手,低声说道:“我没有怀孕。”
他绷紧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下来,感到一股不知道该释然还是失望的情绪。
“当我看到缪桀的第一眼,我以为他是我的孩子。”他的手指轻画着她颈间的柔肤,将她的下巴抬起,注视着她的眼睛。“他有像你的眼睛、像你的嘴唇……天知道我抱着这个怀疑辗转难眠了几夜,想着该狠狠揍你一顿,还是将你吻得喘不过气来、逼问你为什么那样对我。”
她的气息在喉间一哽。“你的意思是,你早在那时就认出了我?”
“比那更早。在萧董事长将你带到我面前时,我几乎立刻就认出是你;但是你看起来却又那么不同……你的头发留长了,变得更世故图滑,出现在我眼前的不再是五年前那个甜美可人二十岁的女孩,而是蜕变成一位成熟美丽的女人。
“五年前你并没有留下照片,印在我脑海里的只有那三个月的记忆,然而时间过去愈久,连它也似乎愈不可信。当我再次见到你时,我以为是我的记忆出了错,你不可能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所以你决定按兵不动,看看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是的。”
缪令襄注视着他的表情,颤抖地吸了一口长气。原来他早在一开始就怀疑她,而她居然被他瞒过了,以为他早已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