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嘛,倒是很简单的个人空间。”她点点头。
家乐闻言,把目光从火炉上移向她注视半晌,又专注地煮起他的汤和面来。
他那宜室宜家的身影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事实上他若意图不轨,就不必等到她醒了再在食物里下手。一思及此,她开始卸下防备。
信步走到家乐身边,看着锅中已经开始咕噜冒泡的食物。
“哇!蛮香的哟!”她开心道:“加沙茶加沙茶……”顺手拿起沙茶拼命地加。
“加太多了啦!”家乐用手臂把她挡到另一边。
“你懂什么?这样才会好吃。傻瓜!”白了他一眼。
傻瓜?这里谁是主人啊?他用不满的眼神质问她,她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迳自又加了一大瓢沙茶。
厨灯下的她,柔柔的轮廓给他一股异常温馨亲密的感觉。
卓玲忽然瞄到一旁的柚子:“什么时候了还有柚子啊?甜吗?杀一两个来吃吃好不好?”也不等他回答,说完,自己就自动拿了两个“杀”了起来。
家乐索性双手抱胸,靠在一旁看她忙她的。第一次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上班时的扑克脸,倒像个不修边幅的傻大姊、一个和蔼可亲的朋友……一个让他更想深入了解的女人。
家乐提起大锅面,放到不远的餐桌上。“地方小,你就不用拘谨了,一切自便。”他给了她一双筷子,口中叨叨地说。见卓玲还在忙着“杀”柚子,也顺便帮她盛了一碗。
“来了,来了。”卓玲将柚子放在餐桌一旁:“唷!已经帮我盛好了啊?很体贴嘛!”她喜孜孜地先行尝了起来:“嗯——这样沙茶才够味,好吃好吃。”一面不住点头。
家乐望着她,笑而不语。
“喂,你还没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真的醉得不醒人事吗?”她一副不相信自己醉死了的模样。
“你不信?我从饭店一路把你载回来,问你家住哪好送你回去,你不但答非所问,还扯了一堆有的没有的。”
“是——吗——”卓玲狐疑地凝睇他,好像他居心不良在欺骗她。
“就是这个表情!不给地址就算了,还叫我继续开,说什么到了会告诉我,然后自己倒头就睡。”好人当不成反遭诬蔑,他真冤哪。
“哼!就算是这样,你和晓妃那么熟,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家住哪?要不要蛋?”她一脸家乐在说谎的样子。
“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见一个就追一个啊?我可是有选择的。可不可以给我没破的那个?”他指着卓玲正好捞到的白煮蛋。
“你还真挑咧!”卓玲沉下脸,一语双关。
“告诉你,”他很骄傲地说:“除了你,还没有别的女人踏进这里一步过。”
“那我可真是三生有幸。你这里有啥不好?怕人家看啊?”她不解地问。
“啧,怕人家看?”他哼笑一声。“是没什么好看。”
他所认识的女人,有哪个看得起这样简陋的公寓?奇怪的是多少女人自动倒贴给他,巴不得有和他“一起回家”的荣幸。现在她就在这里,却一点也不希罕,也没什么鄙夷的神情。
“谁叫你金玉其外,又什么什么其中的,还怕人嫌咧!”她消遣他。
“什么叫金玉其外,什么什么其中?你还真是骂人不带个脏字。”
卓玲耸耸肩,顽皮地笑笑。旋即又惴惴不安的模样:“不过说实在的,你带我离开的时候没被晓妃或芷菱瞧见吗?”
“没有。她们正在忙着彼此陷害,根本没看到我带你先离开了。”
“真的吗……”卓玲脸上依旧布满忧心仲仲。
“怕变成炮灰?”他颇为了解。
“我早就是炮灰了。都怪大爷您实在是太有个人魅力啦!小女子我拿一份微薄的薪俸,还要每天在枪林弹雨中求生存,这么好的职位全台中哪里找?也只有在你手下才碰得到。”她苦笑,却忍不住对他再三揶揄。
“嘲笑我让你很快乐是不是?”他很无辜地说。
“岂止快乐?简直大快人心!”她毫不掩饰地笑起来。
“我有那么让你讨厌吗?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什么?”亏他那么欣赏她。
“别紧张,别紧张……我不是只针对你,这纯粹是个人嗜好。不管碰到任何仗势欺人的长官,我就是忍不住想戳个两下。”她连言语也越来越大胆。
“是吗?这是什么样的个人嗜好,可不可以再解释清楚一些?”
“就是打倒强权,颠覆邪恶势力罗!来!吃柚子吃柚子……”她伸手递过袖子。
“谢谢。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也算是你想打倒的强权?”他蹙眉。
“除非你有不为人知的邪恶势力。”她忽然笑的很诡谲。
家乐摇了摇头,一副完全被她打败的模样。“我看你只是个曾被上司欺压,又愤世嫉俗的人而已。”
“宾果。”她挑挑眉,淡然道:“你真的很有慧根。”
“谢谢。”他很有风度地欠欠身,将手往后脑勺一枕,身子向后一倾,靠上墙,就这么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瞧。
卓玲一面大口大口吃着柚子,一面用眼光询问他,他却只是笑而不语。
她冷哼了一声:“不必和我抛媚眼,那招对我行不通。”尽避他……是很迷人,她也会努力不让自己心动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抛媚眼?又怎么知道行不通?”这话让他啼笑皆非。
“第一、本姑娘天生是爱情绝缘体:看不懂爱情也听不懂爱情;第二、我痛恨男女关系:从情窦初开的浪漫不羁到开花结果后的重责大任我一概没有兴趣;第三、我对人性『普遍』没信心:不了解人性,也不在乎人性。”
她煞有其事地道出三个重点,家乐刚要开口,她又续道:“我还没说完,我的结语是:一个对爱情和人性都已经全然放弃的女人,要怎么为你的媚眼心动,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呢?”她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接下去。
“既然你这么有自信,为什么对我都是一副仇家的面孔?”
他的话成功地让她心虚起来,几秒内她又回复平静:“那是因为我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那文康你就愿意和他扯上关系了?”他像个嫉妒心超强的老公在质问她。
“文康是个有家室又安份守己的人,你拿什么和他比?”
嘿!这是什么话?“我拿什么和他比?当然是……哦——我懂了。”
她怕他。因为他对她来说太危险,强调他的单身和意图只会让她更多心。
“你懂什么了?”她警戒地睇住他。
他故意搔搔头,佯装糊涂。“反正……你什么五四三的说了一堆,我猜八成是性冷感。直说嘛!兜什么圈子?”被人消遗不开心,决定把她损回来。
喝!才说男人可憎!“喂喂喂,嘴巴放乾净一点,我只是说我对爱情整体失望透顶,至於你的个人魅力还是无远弗届、凡人无法挡。不要那么容易灰心嘛!哎——我跟你胡扯什么?浪费时间而已,你爱怎么想随你。”
她看看表:“快七点,我该走了。”她开始收拾碗筷。
“这么快就要走啊?”他问。
满心的不舍——也难怪。这么孤单冷清的地方,就是他下班后唯一的空间。
“干嘛?不能走?等一下还有模彩活动吗?”她漠然地瞟他一眼,把碗全数放进洗碗槽后,从口袋里模出一张小纸头,好不心疼地说:“唉——白白浪费了一张彩券。”
家乐忍不住咧嘴而笑:“再掰啊!”这个女人是不是晚上还在哪个夜总会兼差啊?讲笑话讲个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