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稀罕头衔,她要的是与她誓守一生、只爱她一人的项封魂。
“身分?我要这虚名何用……哼哼!真是感谢项堡主的隆恩……”冷蝶斜看向上方,硬是不让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落下来。
看著她的模样,项封魂心里更是难受,可他不能在此时给她承诺安抚她,因为接下来的日子他依然得宠爱燕姬,直到将她送往凤翔身边。
如果蝶儿愿意相信他,那么铲除大皇子之后,他们便能成亲,过著双宿双栖的日子。
“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你别挑战我……”
“我不需要你的让步!”冷蝶摇头,凝视著面前这个她深深爱著的项封魂。
她垂下头,已经控制不了眼中的泪珠了。
“既然你不珍惜我对你的感情……我又何必紧紧纠缠著你不放。”她想透了,与其长痛,不如短痛。
“你这是什么意思?”
“让我走……我要离开这里……”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项封魂捉住冷蝶单薄的双肩。她要离开他?她敢说要离开他?!
冷蝶双手握上项封魂的双腕,狠狠向下一甩——
“放过我吧!嫉妒之火已将我烧得体无完肤,毁去了我美丽的容貌……”她忍不住掉了一滴泪。“我已经无法一心一意在你身上了。”
他不能接受。“不行!我不许你走!不许你离开我身边!”
伤害她的同时,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挣扎呢?
为什么她不能明白他的苦衷,只要再过一阵子就行了,等燕姬离开,他自然会对她说明原因。
“既然我已经不放过自己,你又何苦再折磨我?”冷蝶泪流满颊,泫然眼中翻搅著他的身影。
“你是在向我示威,认为我会屈服你的要胁?”项封魂瞪著她,试图从她的神情里得知她只是在闹脾气。
“不,我是真心要走。”
她的答案令项封魂心口狠狠抽紧,如果她是铁了心的话,他也不愿再留她。
“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我就放你走!”
冷蝶静默,痴痴望著梁上垂挂的白玉鸳鸯佩;他亲手挂上,象徵不离不弃的鸳鸯玉佩。
良久,她低声的开口——
“宁为石中泉,不为瓦上霜。”字字代表著心死,她不愿与任何人共享项封魂,与其短暂的拥有,不如彻彻底底断绝爱恋,不再为情神伤。
项封魂盯著不再说话的冷蝶,仔细地看著她心意已决的面容。“好、好一个『宁为石中泉,不为瓦上霜』。”
“我不要稍纵即逝的爱恋,我要的专一你给不起。”
“你就舍得?”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我美,总有人比我更美、更教你流连……”
项封魂打断她的话。“够了!不用跟我谈道理。”
他怒极反笑,阴鵞的眼中再度出现了复杂的情绪。“你要骨气,我就给你骨气。你可以离开,从此,不用再回来。”
他被激得失去理性,决定让她离开。既然她想走,他就让她走。
“欠你的,我归还给你。”冷蝶自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五百两,赎回我的自由。”这是她经年累月揽下来的,里头还包含了几年来项封魂送给她的各种珍奇首饰。
项封魂不敢相信地看著桌面上的盒子。
她居然做到这种地步,居然要将这一切还给他?还是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要待在他身边?
钱,可以偿,情,又怎么能偿?
“好……很好。”项封魂咽下一口苦涩,手指著项家堡大门方向,眯起眼,收起他的不舍。“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离开项家堡的大门,你就永远与这里没有关系。”
第八章
“她真的那样说?”
项封魂坐在书房里,听著项仁报告今日“凤来仪”所发生的事情。
“是。”项仁陈述著冷蝶如何大发雷霆,使长鞭将陈、王两位老爷给一脚踹下水中,又如何大声的说自己与项家堡毫无牵连。
“很好。”他唇角轻轻扬起,浅浅地露出证赏的字眼。
不愧是他的蝶儿,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改脾性,依然清楚明白地要与他划清界线。
“堡主……”项仁欲言又止。
“嗯?”项封魂敛下冷蝶的倩影,抬起头看著有话想说的项仁。
“三年了,您还是不将蝶夫人接回来吗?”
接回来?项仁这句话问进了项封魂的心坎深处。他顿了一下,迟疑片刻才缓缓回答:“时候末到。”
“时候未到?可是您为蝶夫人做了那么多……”他不懂,明明堡主暗地里处处帮助蝶夫人,偏偏又不摆明儿说。
凭著项家堡的护持,蝶夫人与堡主可能的暧昧关系早在暗地里被传遍,虽然还没人猜中事实,但流言的精彩性更远超过真实性,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都有人传过。
既然如此,为何堡主不出面澄清呢?
“项仁,你变得多话了。”
“奴才失言。”项仁惊觉自己的多嘴,连忙向项封魂请罪。
“下去吧。”项封魂并无责备他之意,只示意让他退下。
“是。”项仁关上书房门扉,不敢多言的离去。
项封魂放下手中的书卷,斟了杯酒在银杯中,默然地饮著。
为何还不接她回来?这个问题他自己也在问著自己。
原先他以为纵情声色之后就能抹去她在他心中留下的痕迹,但是没有,他忘不了蝶儿,忘不了他们之间的种种。
蝶儿愤而离去的那日,他摔毁了屋内所有东西以及两人生活近七年的回忆。他气她,气她是真心要与他断绝关系。那赎身的五百两就像是早预谋好的一般,意谓著她有随时离开他的决心。
所以他绝不找她,惩戒她的离去对他造成的伤害。
尔后三年间,项封魂极少待在项家堡里,他将大部分杂务交给项仁打理,自己则长居京城,为朝廷势力的改朝换代穿针引线。
纵使如此,项封魂也从未忽略过她的生活,他派遣项仁私下观察她的动向,只要她回心转意,一切就会获得解决,他不会再负她,他会一生一世爱护她、专情於她一人。
可他就是盼不到蝶儿的归来。
他不愿再想起她,但她却始终站在那个角落。失去她之后,他才知道蝶儿在自己心中远比想像中来得重要。
蝶儿委身在“凤来仪”,精湛的舞技带给她优渥的生活,使她完全不须回头求助项家堡,凭一己之力便可养活自己。
他很了解他的蝶儿是在报复,当她穿著妖娆的服饰诱惑其他闻风而至的男子,狠狠惩戒那些色欲薰心的苍蝇同时,也变相在惩戒他对她的负心。
她好倔,不是吗?
他虽然可以接受蝶儿这样偏激的心态及行为,却不代表他能够忍受那些苍蝇们的放肆。於是这三年来,他默许项仁邀请那些妄想沾花蜜的贵客,好好招待他们一顿“粗饱”。
当年因为担心计划失败,蝶儿也会遭受连累,所以他派人暗中保护在“凤来仪”的她,也对外封锁蝶儿曾与项家堡的牵连。
他不挽回蝶儿,除了气她不肯给机会谅解他之外,更重要的因素是希望她能完全置身事外,如果跟她说明一切,说不定会使她陷入危险中。他知道这样做对她很残忍,但要是项家堡垮了,至少她还能活下去。
他从原主人凤魅的手中买下“凤来仪”,暗自交代鸨儿须善待蝶儿,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弥补对她的亏欠。
如今天下国事既定,旧太子亡故,凤魅稳坐储君之位,大皇子派系人马也全数铲除,项家堡权势在手,他已再无顾忌。
然而蝶儿原谅他的时候还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