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只是个拥有超高智商的小孩,你知道为什么当年我回到美国后,除了在机场那通报平安的电话外,不曾给过你一通电话或是一封信吗?”他并不期待会得到答案,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因为安狄的情况让我们惊慌失措乱了手脚。”
“安狄怎么了?”
“他一出生就差点疯了。”
“疯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这怎么可能?”她一脸错愕诧异,她做过各种假设,但万万没想过这种答案。
“他的精神力太强了,远超过我们四个,一开始我们并没有料到『GH-2』会遗传,因此没人有所防备,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在意识上是不会掩饰的,就这样他一出生就接收到四周蜂涌而来的各种情绪,差一点造成他精神错乱,幸好凯西及时发现不对,靠我们四人轮流为他张起防护网,住在这儿远离人群,直到一岁多他才有能力自己拒绝外来情绪的干扰,但还是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待太久。”当年的情景回想起来余悸犹存,想起来就令人胆颤。
“当年我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被决定了这样的一个人生,我不能再令其他的小孩重复这样的经验。”他眼底那抹不容更改的坚定令她感到害怕。“我要给我的小孩一个最大最好的礼物。”
“什么礼物?”她问得胆颤心惊,她怕他的答案,她隐约知道,可是她怕从他的口中得到证实。
嘴角微微的向上扬起,露出一个令人惊悚诡异的笑容,他轻声说道:“我所能给他的最好礼物就是——让他不曾来到这个世界。”
“当初你们是被当成实验品,”这个字眼如此难以说出口,“可是我们的下一代不同,他是因爱而出生,将会在爱中成长,那是不一样的。”叶萼说得十分急切,看着他的双眼,极力想说服他,暗自祈祷他会明了两者之间的差异,他怎么可以这样想,这太偏激了。
“社会大众的眼光才是真正令人受不了的,那比剑还厉害,剑只会刺穿你的身体,可是,社会大众的眼光却会将一个人撕成碎片,永难愈合,偏偏又杀不死人。”杰森嘶吼道,语气十分尖锐。遇到叶萼以后他以为自己愈合了,能过正常的日子,没想到他还是逃月兑不了命运的捉弄。
“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们,你又何须在乎他们的眼光。”她焦急的接下他的话。
“我无法不在乎,”他嘶喊:“我受不了那种感觉。”弓起脚,他双手悲愤的用力抓紧床单,头垂靠在膝盖上。
“杰森——”叶萼伸出手想安慰他。
他激动的抓住她的双臂,“你看看我,你仔仔细细的看看我的双眼,它是紫色的,受诅咒的紫。”目露凶光直直的看进她的眼里。
“你忘了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喜欢紫色,你的眼睛好美,充满了感情,你知道吗?”她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他,她在他眼里看到的只有伤痛、孤寂与茫然,于是轻抚着他的眼角,深情的说道。
他闻言放开她,痛苦的闭上眼睛,靠向后面,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沙哑疲惫的说道:“你应该害怕的,你应该害怕这双紫眸的。”
“我不怕。”不论他变得如何,他永远是她唯一深爱的情人。
“你现在不怕,将来你还是会害怕、会唾弃。与其将来看到你轻视、唾弃的眼神,不如现在就分开吧!”他不要等到那一天,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会死,他真的会死,会被她怨怼的眼神杀死。
现在分手,至少他还能保有她爱他的回忆,等到将来她轻视他、唾弃他甚至害怕他,憎恨他毁了她的幸福再分开,他会受不了的,他宁可现在就离开她。
“我懂了,你是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我现在才知道你对我竟然如此没信心。”
叶萼沮丧的低下头,杰森太过在意他的过去,以致于放弃了将来,他怎么可以让不幸的过去阻碍了他们幸福的未来。
“汀娜,我不是对你没信心,而是……”这明明是他的主意,为什么从她口中听到却令他如此难过,杰森抬起头来,冲动的伸出手想要安慰难过的她,却在半途中停住了,颓然缩回来,-直低着头的叶萼浑然不觉。
“告诉我你已经不爱我了,我就离开。”她喃喃的说了一句话,声音小到杰森几乎听不见。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叶萼抬起头来,一脸坚决的看着他,“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你已经不爱我,那我就离开。回台湾,依你的希望忘了你,找个好男人过你所谓的正常日子。”
“汀娜,我--”看着她坚决的表情,眸光却充满了脆弱,更多的是害怕,害怕他真的开口说他已不爱她的恐惧,他说不出口,他无法看着她说他已经不爱她了,他办不到。“我爱你。”
“爱我就不要离开我,”她凄然哽咽道:“爱我就陪在我身边照顾我,也让我照顾你,爱我就让我陪你一起面对-切。好不好?”她离开他一点,扬起头来看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忍着不让它流出。
“不!我不能。”他撇过头,不忍看她因蓄满泪水而发亮的双眸,那里面有太多的祈求,太多的盼望,以及太多的悲伤。“我陪在你身边只会害了你,因为爱你,我只好选择离开你。”
泪还是流下了。
明知他有如此难解的心结,仍是期待、盼望,换来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落空,一次次的爬上希望的山峯,又一次次重重的跌入最深的谷底。
杰森只是拥着她,让她在他的怀里尽情流泪发泄,一切的言语在此时都成了多余的。
看她无声的在怀里啜泣、流泪,他心里一阵阵刺痛,宛若千根针、万根刺一再的扎向心头,他只能默默的抱着她,给她最直接的慰藉,却无法说出她最想要的承诺。
在他无言的慰藉抚模下,她渐渐的止住了哭泣。
杰森用右手支在她的下巴,温柔的抬起她的头,“别再哭了,好吗?”泪痕犹垂挂在脸颊上,使得她有如带泪梨花一般,令人怜惜心疼。他伸出左手大拇指,温柔的为她拭去泪水,“你知道吗,你每一次流泪就像是拿了千根针、万根刺扎向我心头,我是如此心疼你,你知道吗?”
“那就不要赶我走,让我留下来。”她看出他眼里的挣扎,她不能让他拒绝,这是她赢回他最后的机会,“我抛下了从小受教育的礼教规范和我的自尊,跟你提出这样的要求,你还是要拒绝我。”她双手在胸前紧握,泪水盈满眼眶,她努力睁大双眼,不让眼泪流出。
“不要这么傻,不值得,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他把她按向自己的胸口,挣扎又心疼的说道,
“不要批判我的行为,只要告诉我好还是不好。”她留恋着他温暖的胸瞠,以她从未有过的坚持问着,她要-个答案,不管答案是好是坏,她都要他给她一个答案。
杰森内心挣扎着,-部分的他想答应她的要求,抛开一切顾忌留下她,另一部分的他却告诉自己,放她走,让她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然而,这一切的决心在看见叶萼眼泪的那一刻,都被粉碎化为乌行。
叶萼看见杰森的坚决,心直往下沉,她垂下睫毛,掩饰绝望的痛楚,直到他将她拥入怀里,紧紧抱着,下巴靠着她的头顶低语,她才知道,原来她极力忍住不让它流出的泪水已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