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和我家里没有关系。”她无法承受他声音里的嫌恶,痛苦地低语着:“如果你一开始就怀疑我来多维尔的目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不说是吗?我不提是因为我喜欢你,替你感到难过,因为我很了解你在家里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我想你不愿主动告诉我家里的状况,是因为你会觉得难堪,这一点我很尊重,因此我愿意相信你表面上的说词。”
她彷佛于泥沼中,感到深深地无助。她注视着他,突然迷惑了起来,她可曾真正了解过他?除去了幽默和魅力,他竟然是如此的严厉、顽强和一丝不苟。现在的他认知清晰、判断准确,是典型的商场中人,也是造就成功生涯的查理,但却是她最感陌生的部份。
面对查理咄咄逼人的态势,她只能无力地垂下双肩。她寻视他脸上是否有一丝怜悯的神色,但落空了。他毫无表情,既不温和也不僵硬,既无愤怒也无谅解。她不知道安妮究竟对他说了些什么,她只能半否认地说:“也许是有这样的事实,但你的话太夸大扭曲了!”
“你处心积虑要套住我?”他的声音依然平静的可怕。她甚至宁可他以冷漠或谴责的口吻对她说话,或许一场激烈的争吵会使她有勇气说出真正想说的话。但查理依然一如平常,没有任何失控的表现。他从不会在气头上和人做情绪性的对峙。“不,不是处心积虑,我也无意要套住你。”莫丽反驳。
“是吗?你明知道我在这里,却以寻找祖父坟墓为题来此找我。”他接着以总结地说:“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在算计着……”他的声音依然柔和。
“不!查理!”她绝望地反驳。“不!我没有——”
“不是?”他反诘她。“那你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她咬住下唇转头望着窗外,一时之间千头万绪,她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想要接近你……”她喃喃自语着。“好看见你,即使是远远的一瞥也好。就像是……染上酒瘾的人需要酒精一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不能自已,我就是无法克服心中的渴望……”她转向注视他脸上的表情,然后续说道:“我从来没有问过你的任何事情,也从不奢望什么,我只想接近你。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为难你或连累你。”
“那为什么要假装?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当你在港口停好车时就已经看到我在游艇上,但你却假装没看到故意走开,你知道我会跟上去叫你,然后说:‘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就算你那时候不方便说什么,后来在咖啡店里你也没有说实话。”
“怎么说?我能说什么?”她心绪混乱地反问他。“说我来这里是因为我不能离开你?我需要见到你?你一定会认为我疯了!”
“你大可直接到我游艇,告诉我你知道我在这里,利用探望祖父坟墓的同时顺道来看看我。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也很高兴看见你,会带你出去走走聊聊,你何必要假装呢?这件事可以有很多的方式来处理,不需要用那么拙劣的方法!”
“这些我都知道。”她无助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但是我自己都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的行为,要我怎么跟你解释?我知道我该怎么做,知道任何正常人都会怎么做,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做到。”
“为什么?”他真的感到疑惑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我知道,也许就能自我控制。在我生活的其他方面,我都是一个理性的人,能够掌控事情的前因后果,能够客观睿智。但是一碰上你,查理,我就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回事!从我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那时一群牛正追赶我跑向池塘,而你替我解了围,从那时候起你就一直在我心里,再也没有离开过我,我没有办法摆月兑掉你,别以为我没有尝试过要忘了你……”她的语气转为无奈。“我是个无可救药的傻子……”
接着是一阵短暂而痛苦的沉默。查理似乎在推敲着她的话,然后平静地问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你父母知道吗?”
“没有人知道,包括我父母在内。”她疲倦地否认。
“那为什么只单单让安妮知道?我认为她是不适合分担别人秘密的人。老天啊!莫丽!她什么都会说出来!”
“我知道。但是,我很难向你解释……我和她以前在学校里常在一起,她没有朋友,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对她好,因此她常来找我。她好像觉得要回报我,因此不管我有什么事情她都会刻意维护我。像你解救我的那件事,被学校中的一些男生拿来当做笑柄,安妮就是站在我这边一起对抗他们。有一天我把你指给她看,从此以后,如果她听到任何有关于你的议论或报纸报导,她都会告诉我——你知道的,你在贝克福的名声并不太好,常惹人议论……”她停顿了一会儿想缓和一下气氛。“这着多年来她不曾间断过。我想,我曾经在最脆弱的时候向她坦白过一次对你的感觉,大约是在十四岁的时候,她就一直记住了,长大以后我再没有跟她说起任何事了。她所说的一切大概都是她自己想当然耳的看法。她从来不知道我对你真正的感觉,只是不断地提供我有关你的消息……”
“就是她告诉你我在多维尔?她提供你刊有‘漫游者’号照片的杂志?”
“嗯。但我没有告诉她我要来多维尔……”
“你妈告诉她的。当她听说我们结婚而你又怀孕时,她把事情整个想一遍……”
“就认为是童话故事的快乐结局,这全是她自己的想法。”莫丽有些感伤地结论道。她转向窗户望着街灯!沮丧地想着,任何人有像安妮这样的朋友,究竟是幸福还是诅咒。见查理一直没有回应,她转而注视他,他脸部线条像是雕刻出来的,神色淡漠,依然流露出一丝憎恶。“你不相信我是不是?”莫丽很容易就能看出他心里的想法。
“我不相信!”他直截了当地回答。“如果我不认识你,也许就会相信。但是我‘太’了解你了。你自己也承认被困在贝克福。你说父母不想让你离开;说你感到窒息;说你的父母因为害怕再失去你而加倍的限制你……而我,则提供了你月兑离一切束缚的管道,因为你结了婚就必须离开家。在贝克福你能嫁给谁?没有人。再因为你不曾到任何大城市工作,也没有机会认识对象!所以你想到了在你认识的人中有个有钱人,过着只有在你梦想中才能得到的生活……就像安妮说的,你一直渴望能够有人供你四处旅行,让你随心所欲地打扮自己……”
“那只是开玩笑的话呀!懊死的安妮和她的大嘴巴!”莫丽气恼极了。“只是学生时代的戏言而已!”她一再地重复,坚决否认他的指控。“查理!别这样,你知道女孩子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说那些话时我大概是十四岁,我好像是说有一天我嫁给一个有钱人,而且还要英俊、有名——你知道就是这一类的话。”
“是,我知道——”他平和地同意。“就我经验所及,那些女孩长大之后仍然不择手段地追求财富!或是会尝试那么做。”
她猛然注视他,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你现在也认为我是其中之一?”
他坚定地点点头。“是,莫丽,我对你也有同样的看法。你知道,我刚好也很了解你父亲的财务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