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不要去相信任何人,因为没有人是值得相信的。
女人握着手中的锦帕,望着窗外的桃红柳绿。美景如斯,富贵如斯,可是她的笑容却越来越少。当初,她也曾经是一个天真的少女,天真得不知道什么叫做勾心斗角,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心叵测。
绝世姿容,却挨不过年华的渐渐逝去。那个宠过她的男人,在他的眼中,那些眷恋已经越来越少,少得让她觉得祈求他的爱,是一件好卑微的事。
“母妃!”小小的身影一蹦一跳地来到女人的面前,使得她那张哀愁的脸扬起了少许的笑意。
“雾儿。”女人拉过小男孩的手,把他抱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早上去给你父皇请过安了没?”女人问道。
“请过了。”小男孩点点头。
“那你父皇说了些什么没?”
“没有。”小脑袋想了想答道,“父皇正在看奏折,所以就屏退我了。”
娇媚的脸色黯了黯,女人尖锐的指甲刺痛着自己的手心。是啊,在后宫之中,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罢了,没有雄厚的家世,纵然空有美貌也是惘然。
她的男人心思太大,大到装得下整个天下,而她的心思则太小,小到只想守护着一份几乎不可能拥有的幸福。
会被册封为妃,无非是因为她运气好,怀上了龙种,母凭子贵而已。
她不是皇后,也不是家中势力庞大的贵妃,所以雾儿从来不曾得到过皇上的重视。
“母妃,你怎么了?”小男孩注意到了女人黯然的脸色,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她勉强一笑,拿着手中的锦帕擦拭着小男孩满头的大汗,“怎么满头大汗的,又去玩耍了?”
“嗯。”小男孩满脸的粲笑,“我向父皇请过安后,在御花园遇上了二哥、七哥,就和他们玩了会。他们说整天只在书房里听夫子授课,听久了,脑子会生锈。”
女人收回手,沉默了会儿,“那你喜欢你的这些兄弟吗?”她盯着儿子问道。
“喜欢!”小男孩的头重重地点了一下。
“可是你却不能去喜欢。”
“为什么?母妃,你说的话好奇怪。”稚气的目光中泛着疑惑,他不解。
“因为你没有资格去喜欢。”她拍了拍他的脑袋,轻抚着他的乌丝,“你的个性,本不适合争夺,可是却错生在了帝王家。你所喜欢的兄弟,将来都是可能当上皇帝的人,所以,你不可以喜欢他们,因为谁都有可能在背后捅你一刀。”
“我……我不懂。”女人沉沉的目光,使得小男孩不禁颤了颤身子,“为什么母妃老是要对我说这些奇怪的话呢?”
“只有这样,你才能在这皇宫之中保住性命,明白吗?”女人严肃道,“雾儿,不要轻易地去相信任何人,在这皇宫之中,你能相信的,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天真不适合这个皇宫,待在宫里的这些年里,对于这个道理,她已懂得太多太多了。
“可……”小男孩张了张嘴。要理解这些话的意思,对于他这年纪来说,还太过早。
“所以雾儿,快些长大吧,只有长大了,你才会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那难道母妃也不相信任何人吗?”
“是啊,母妃不相信。”女人苦涩一笑。在父兄眼中,她是一粒可以利用的棋子,在夫君眼中,她只不过是他后宫无数佳丽中的一个,他众多皇子中其中一个的娘。
“母妃也不相信父皇吗?”
“我……”
红唇轻启,却听到了窗外传来的声音:“有刺客!”
那声音,是从前承殿传来的!
不相信……女人口中的三个字幻化成了风声,几不可闻,却还是传入了小男孩的耳中,然后他看到了他的母妃,如一团烈火般地冲出了寝殿,向着屋外奔去。
母妃……她不相信父皇吗?
男孩的心摇摆着,无法去承受这个事实。可是他却不知道,这是母妃最后一次对他说着话儿。
然后,在一个时辰后,他看到了母妃躺在了血泊中,绝美的脸庞,没有丝毫的血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而父皇那身黄灿灿的衣裳上,则沾满了红色的血,红与黄的交错,刺痛了他的眼眸。
然后,他知道了,母妃是为了救父皇,而飞身挡下了刺客的一剑。所有的人都在盛赞他的母妃,只是这些人中,有多少是真心诚意的,又有多少是暗自得意的呢,亦或是幸灾乐祸的?
然后,他还看到了父皇在母妃的灵堂前,注视着母妃的脸许久许久,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了母妃一般,那视线,几乎要穿透了棺木。母妃被追封为贵妃,而他,亦从父皇身上得到了以前所不曾得到过的宠爱。
可是母妃……你不是说过你不相信父皇的吗?那为什么还要去替父皇挡那一剑呢?
难道父皇的命在你的心中,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吗?
若是的话,那又是什么呢?
天真,真正天真的又是谁呢?
母妃,救下父皇,是你用尽了你一生最后一次的天真吧!
最后一次的……天真……
第1章(1)
我遇见了你,说不清是你的不幸还是我的不幸,也许冥冥中注定,我一生得背上你这个倒霉的包袱。
所以我很郑重地警告你,是真的哦!
你不许给我惹麻烦,小表!
我——赫天香,生不逢时。
若是生在乱世之秋的话,也许不会有那么多人老管着我。毕竟乱世嘛,人人都要自保,要避祸,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空闲来管人啊。
可是遗憾的是,我偏偏生在了太平盛世。
我出生前的一百年,邵氏一族打下了天下。平内乱,安边外,政绩赫然,展开了史无前例的邵氏王朝。
而我,很不幸地出生在了赫家,一个表面上是普通商家,实际上却是神偷世家的家族里。
我是打小就反对偷东西的。
又不是没银子买,干吗一定要偷呢?丢人不说,要是一个不小心被逮着了,没准还得去衙门吃牢饭。更何况现在天下太平,想要劫富济贫,也难找对象。
所以,我从来都是主张“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一伟大理论的,只可惜整个家族,没人肯听我这理。
爷爷说我是练武奇才。
案亲说我虽是女儿身,但是却丝毫不逊男儿。
我知道,那是他们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呢。不是我说,赫家在苏州城里也算是个大家族,开枝散叶,这一项工作赫家历来做得很好。生出的女圭女圭,十个里面有九个是男娃。而剩下的那个女娃。当当当!也就是我了。
物以稀为贵。这句话我是相信的。起码我这十多年来,就体会得很明白。一大家子的人,走路怕我摔着,喝水怕我呛着,吃东西怕我噎着。哎,他们啥时候才能明白,我其实不希望大家如此“保护”着我?
不过,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信条,只要家里人不是太管着我,我也安分地待着就是了。
可是日子过得太安逸,老天爷往往会看不过眼。
十六岁那年,我在一次无意当中,听到爷爷居然打算让我来继承整个赫家。
天啊!这还得了!
我吓得差点没傻了。当天夜里,就连滚带爬地收拾好包袱,顺便带上我平日里攒起来的银子,拍拍,离开了赫家。离开赫家,对我来说是件好事,起码不会再有那么多的人管着我了。
不过——我以后该如何生活下去呢?我身无一技之长,大字识得一些,不过写出来的字,足以让教我练字的师傅悲愤欲绝;琴棋书画嘛,我是略有涉猎,但是样样不精;至于武功,会的也只是三脚猫的逃命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