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谁欺人太甚?不过凤歧要退梅家聘书倒教她意外,难怪梅青丹像中邪似的,从一进门就没正常过。
“我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的屈辱,都是你这贱人,我主座的标单明明远胜过你,该滚出春松居的应该是你才对!凭什么你还可以占尽好处,连歧哥哥都偏向你,这不公平,不公平——”到最后,梅青丹几乎是使尽力气嘶吼。
“疯了也别来虐待我的耳朵。”寻蝶双手捂耳,既无奈又痛苦。“你跟我说也没用,退你聘书的又不是我,与其对我咆哮,不如找梓姨诉苦。你能为她赚钱,她想破脑袋也会想办法把你留下来。”
“对,我都忘了有梓姨了!”一得知凤歧要退她聘书,她整个人都乱了,忘了她还有座靠山呢!
梅青丹重拾信心,拖着寻蝶就想往外走。
“嗳,你想带我去哪?”别拖她蹚浑水行吗?
“走,跟我一块找梓姨去,如果你不肯,我找梓姨来也是一样。”
“你还真蛮横……好吧,你放手,我跟你走便是。”寻蝶长叹一声,跟着梅青丹去找梓姨,还可以藉口不舒服逃回房里,如果她把梓姨带到这里,想请她们出去,才是难喔!
★★★
春拨楼的主座里,两方人马交战中,凤歧和梓姨为了一纸聘书相争不下,战火一触即发,没有一个跑堂的伙计敢上去换茶水。
“你退了这纸聘书无疑是跟梅家交恶,再说梅家姊妹舞技高超,你是要用什么名目说服梅家姥姥?你别忘了,当初是你说要聘舞姬的!”梓姨气得拍桌,说什么也要把梅青丹留下。
“梅家姥姥知道我的脾气,也清楚我对大梅印象不好,退了聘书,自然也在她的料想之内。”凤歧敛下俊目,取出拟好的名册。“聘舞姬的事,的确是我提起的,可梅家声名远播,不代表全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这本名册内就清楚载入二十来间知名的舞庄,与其留下性子骄纵的梅青丹,我宁可费心延揽其他人。”
“我知道你对寻蝶有意思,可你得以大局为重呀!”春松居关系着大伙生计,他不能跟着意气用事。“寻蝶那丫头的个性虽然怪,我也是疼她疼入心坎,她不能抚琴,难道我不难过吗?可是我不能因为疼惜她就公私不分,毁了沁兰留下的春松居,昨晚梅家姊妹的演出反应热烈,不少客人询问下回表演的时间,连隔壁同业也来取经,不是证明我们打响了舞姬的名气?你就算不喜欢青丹,担心寻蝶的地位让她取代,我也要把她留下来,因为这种运气不是每次都有的。”
“你听,梓姨多挺你呀,还担心个什么劲儿?现在可以放我去用早膳了吧!”寻蝶略带慵懒的好听嗓音传来,梓姨因此愧然饮茶掩饰窘态。
“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凤歧起身迎上,对于寻蝶身边的梅青丹是彻底视而不见。
“不了,再睡下去骨头都懒了。”寻蝶落坐在他身侧,执起他用过的筷子挟食入口。“你们还真奇怪,每每都选这,不会找间空房谈论公事吗?不嫌吵呀?”
没想到除了初一、十五竞标之外,主座还多了谈论公事的用途。
“厢房……蝶儿,你给我起个好点子了!”凤歧抚掌大笑,脑中瞬间多了新的构想。
“好点子?是吗?”寻蝶咬着筷子,疑惑地瞅着他。
“当然,你可真有帮夫运!”他开心极了,日后寻蝶不能抚琴,那些绕着春拨楼以回字建构的房间也有用途了。
“呿,看你这张嘴,净说些好听话。”虽然她也听得挺开心的。
“你们——是当我死了吗?!”梅青丹怒不可遏,又不敢动手。
“来来来,青丹,过来梓姨这坐。”梓姨笑脸迎向她,连哄带骗地把她安抚到位子上,取来新的碗筷要她一同用膳。
“歧哥哥,我究竟是哪点不如她,为什么你都不肯正眼看看我,甚至退我聘书?你明明知道梅家的规矩,你一旦退我聘书,我就得从头开始学起呀!”等她下次能独当一面,说不准都五、六年后了。
“这也没什么不好,磨磨你那要不得的性子。”凤歧冷凝地望着梅青丹。“我只退你的聘书,青扉我会留下,你也不用拿春松居的兴衰来跟我谈什么鬼条件。”
“你要留下青扉?!”她像是让人狠狠刮了两巴掌,失控尖叫。“就因为我让寻蝶出了糗,你就要我抬不起头做人?那是她自己学艺不精,怨不得谁,她今天不在我的演出上出错,早晚也要丢人现眼,凭什么要我承担起所有的错?我没错、我没错!”
“你还不知悔改,换作是你不能跳舞,你作何感想?”她夺走的是寻蝶的全部啊,仅把她送回梅家,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我又不像她,黑乌鸦还想当凤凰,当然容易被后起之秀取代。”
“你!”凤歧忍无可忍地拍桌站起,梅青丹立刻缩到梓姨身后。
“好了好了,都几岁人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讲吗?”这些晚辈的事,她处理得真头疼。“严格说来两个都有错,寻蝶不该把我们当外人,隐瞒伤势不说,青丹也不该任性妄为,毕竟寻蝶可是春松居的大功臣,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寻蝶需要静养,春松居也要开业,眼下是该把青丹留下。孪生舞姬卖点佳,多少能弥补少了寻蝶的遗憾。”
“梓姨说的也有道理。”寻蝶点头称是,直视其余三人的讶然目光。“我手指弹久会僵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一直隐忍不说的确是我的错,只是这次的状况比起以前还要严重,日后一曲还行,上台就不敢说了,未雨绸缪总是好事。凤歧是担心少了琴艺的我不知如何在春松居立足,可既然梓姨没赶我走,我也能以新的身分留下,大梅又能为春松居赚钱,想想也是皆大欢喜。只是她的脾气实在让人难以恭维。”
她可不想三天两头让人揪出房门,只为了一件鸡毛蒜皮讨公道的小事。
“蝶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抚琴四年有余,也风光够了,往后相夫教子,日子也是过得愉快。”她笑得甜蜜,眸如灿星。
“你呀,就这张小嘴讨我喜欢。”
寻蝶羞怯地推了他一把。“净说些让人误解的话,我这张嘴是哪里讨你喜欢?”
“唇形、大小、色泽。”他附上她耳边,悄声又带诱惑。“还有味道。”
“这是称赞我还是调戏我?要不要顺便评评我这双手?”这么羞人的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她听得耳根子都热了。
又来了……梓姨忍不住翻白眼。“既然如此,就别退聘书了。”
“前提是要大梅真的能为春松居赚钱。”凤歧淡淡丢出这句话,表明不看好她。
“我当然能为春松居赚钱,歧哥哥,你可别忘了我的主座标单比她整整多出二百两,若是在春拨楼演出,价钱说不定开得更高了。”梅青丹骄傲地抬起下颚,似乎忘了伴乐的寻蝶也有功劳。
“这样啊……歧,你附耳过来。”寻蝶在他耳边轻语,提出的建议却不被他接受。
“蝶儿,你是不是昨夜淋雨病了,这样跟拱手让人有何差别?”凤歧的大手紧张地覆上她光洁的额头,就怕自己忽略了她的状况。
“你才烧坏脑子呢,我好得很。”拉下他的厚掌,寻蝶可不依地嘟嘴。“大夫要我好好休息,总不能教我占着茅坑不拉屎吧,有人会说闲话的。反正我要是想抚琴,应该也有熟客捧场,就让大梅担担责任、见见场面,说不定她对我就尊敬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