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坏透了……”
接下来的浪语狂笑,是所有尚未出阁的姑娘都无法忍受的,更何况发出那些声音的,还是仙龄深爱的纳真?
她终于抛下衣物,捂住双耳奔回了双香阁中。
☆☆☆
“桑儿?桑儿?”纳真一路寻进来的唤着:“阿斯兰,你在哪里?怎么不点灯?”
蜷在偏厅一角椅中的仙龄不言不语也不动,任由他四处寻找与呼唤。
“桑——原来你在这里,”纳真松了口气,随即笑出声来。“这么大了,还跟我玩捉迷藏?桑—一”
“不要碰我,”她从原本埋进的膝盖中抬起头来,双眸冷若寒星的扫向他
“我怕脏。”
“桑——”
“还有,不要再叫我桑儿,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你从小订亲的波斯公主巴巴桑儿。”
本来被她怪异的模样弄得一头雾水的纳真,听到这里总算放松下来的说:“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我又没有怪你,你有什么好自责的呢?”
自责?她有没有听错?长久以来对她虚情假意的是他,骗去了她的真心的是他,背着她与别人的妻子胡来的也是他;现在他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不怪她?又说她无需自责?
“你早就知道了?而你竟然什么都没有说?纳真,把别人当傻瓜耍着玩的滋昧很好吗?看我一厢情愿的为你痴迷,你很得意吗?为什么你要这么的狠心?为什么?”她已起身,声音也渐渐的亢奋激昂起来。
“我没有说,是要等你自己跟我提,”纳真又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只得赶紧解释道:“其实对我来说,你是巴巴桑儿,或是夏雨和小天告诉我的‘怪小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
“你说什么?你说夏雨和小天早就出卖我了?原来我已经当了你们这么久的笑话,而我却还傻乎乎的乐在其中,你们……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阿斯兰,你听我说一一”纳真伸手想要扣住她的肩膀,让她镇静下来。
但他的双手却扑了个空,硬是被仙龄给闪躲开了。“不!我不要再受骗了,换你听我说,换我问你,珂仑是谁?苔甫嫣是谁?莱拉又是谁?”
纳真万万没有想到自她口中会吐出这三个他一直努力想要遗忘,而近日因为与她相爱,也终于出现好像真能把她们抛到脑后去的曙光的名字。
“是谁告诉你这三个人名的?”他的声音跟着在瞬间变冷。
“你先告诉我她们是谁!”仙龄几乎已失去镇静的叫道。
她恨他,但在这一刻,她更恨的却是自己,为什么在发现他的真面目后,还无法一走了之?为什么在情梦已碎的现在,还要苦苦执着于他的过往?
不,是不是“过往”,还不一定呢,他刚刚不是才从另一个女人那里过来?
可怜她还一直陶醉在他所说:“我一定会让你比娘还要幸福,因为娘只是爹生前最宠爱的妃子之一,你却会是纳真一生一世,唯一的最爱。”的谎言里。
“珂仑是我们族里宿卫长的么女,苔甫嫣是辽国将军的女儿,至于莱拉,则是一位名叫察兀都的千户的夫人。”他平铺直叙的告诉她。“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究竟是谁将这三个鬼魅的名字说给你听了吗?”
“是你自己跟最后那个鬼魅在……床上厮混时,婬声秽语的不怕人听,才会给我个当头棒喝的。“仙龄特意加重“鬼魅”两字的讥刺道,好一个特殊的亲热称呼。
“莱拉?你碰见她了?”纳真震惊慌张的异常反应,是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仙龄所察觉不到的。“她跟你说了些什么?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满心俱是对她的关切挂念的纳真,同样没有消化掉她方才说的整句话,只专注在莱拉可能与她见过面、谈过话的惊悚点上。
于是着急的他,便凑上前来,想要检视仙龄确实完好无碍,但已经被愤怒和伤心冲刷掉所有理智的仙龄,眼前却只想要躲开他,甚至希望自己可以在这一刻里彻底消失掉,只要能够消失,能够离开这里,就可以稍稍减轻浸涎于胸中那仿佛无边无际的痛楚吧?
在两人错身的刹那,仙龄已经凭着反射动作的本能,抽出了纳真束腰上,那所有蒙族男子都有随身携带习惯的蒙古刀。
“不要过来!”她在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的迷蒙中叫着。
“把刀给我,不要乱来!”纳真已惊恐到声音都转为嘶哑的地步。“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把刀给我,阿斯兰,让我们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把刀——”
“不要再过来了!不要逼我——”
他们两人都没有机会把话给讲完,因为在抢夺之中,锐利的刀刃已划过纳真仅着薄袍的胸膛,鲜血立即染红了襟幅。
“纳真!”仙龄大惊失色,手中的刀跟着落了地。
“元帅?”情绪均十分激动的两人,根本就不晓得屋里是何时多出了一个人来的。”公主?公主杀了元帅!来人!快来人啊!”而在他们两人犹自惊骇不已时,那个人已经跟出去,并大呼小叫的渲染起纳真被刺的事。
“你快走!”纳真当机立断道:“谋刺元帅之罪,非同小可,若被人当场逮到,连我都没有把握能否保得住你,你还是先避开一阵子再说。”
“但是纳真——”
“我叫你快走啊!这里距离马厩近,骑我的巴图尔从扇子门出去,快!”纳真捂住鲜血仍不断沁出来的伤口,近乎咆哮道:“我叫你滚,你听不懂是吗?滚出去!滚出我的元帅府去!”
第八章
“公主,东西你不吃,至少喝一点女乃茶吧,不然,喝一点水也是好的。”
仙龄抬起头来,望见朵奔一脸的忧心忡忡,便答应道:“那我喝杯女乃茶好了。”接过他立即欣慰捧上的银边木碗,并赶快喝下一口以后,她才带着一抹自嘲的笑容说:“为什么还要叫我公主?你明知道我并非巴巴桑儿。”
“我知道你并非巴巴桑儿,”朵奔隔着营火与她对坐道:“但是那重要吗?”他自已已经用摇头做了回答。“重要的是,你是小天、夏雨和心目中的公主,更是我们元帅唯一深爱的公主。”
“朵奔……”她的眼圈又迅速红了起来。
“别哭啊,公主,一个双眼红肿的你,可是会让我挨少爷一顿好骂的哟,我想你也不希望如此吧?”
“纳真他……真的已经没事了?”
“外头没事了,”朵奔拍拍自己的胸膛,画出纳真受伤的部位说:“我们少爷这些年来南征北讨,比这还严重的伤,我说的是那种皮开肉绽,甚至还见过骨的伤,尚且都打损不了他了,更何况只是这种擦破皮的伤而已。”
“擦破皮的小伤?”仙龄至今想起来,犹觉得五天前夜里的那一刀犹在眼前,令自己心悸心疼,痛悔不已。“可是血流得那么多……”
“没事的,我赶到不久后,就止血了,放心啦,等你再见到他时,说不定连疤都已月兑落了。”
“他……还会要我吗?会原谅我吗?”
“这我怎么知道,”朵奔故意促狭的说:“我只知道一帮他包札妥当后,他就要我出府来找你,还说如果找不到你,就不必回去了。”
回想起自己在已成为赵氏墓园的城郊农庄里被朵奔寻获的情景,仙龄仍有恍在梦中之感。
“公主?你出了元帅府后,就一直待在这里?”朵奔望着大大小小的几座坟,虽然天色已大白,仍禁不住连打了几个冷颤。
“朵奔,纳真他……”仙龄苍白的脸色,看得朵奔心头一惊,却也更深刻的体会到情之一字,最为磨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