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人已隐隐约约猜到这可能是怎么回事了,但教她又怎能甘心放弃最后一丝微薄的希望.完全不去奢求真相也许并非如此呢?
“除了头发一长一短外,画中人简直就像我照镜子时的倒影,坦我肯定自己从来不曾做过供人作画的模特儿,更不曾穿过那样的泳衣,”硕人指向画的手指已剧颤得可怜。“总而言之,她不是我,那么她究竟是谁呢?她——”
“我记得在倪匡的一本科幻小说中,曾提到这世上普遍存有两位和我们面貌相似的人,也就是说,世间通常会有三个长相神似到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存在,只是散怖全球,我们没什么机会遇到另外两个‘自己’而已,想不到今天这么凑巧的,你就看到——”
“施先生既然不肯说,那我回去问启鹏也一样!”硕人转身就想走。
“硕人,等一下,”秉宏一急,伸手便拉住了她的臂膀。“等一下。”
硕人只是睁大了黑白分明的双眸瞪住他看。
他放开了她的手,颓然一叹说:“其实你这么聪明,应该也猜得出答案来,她是………田薇妮,启鹏的前妻。”
“所以第一次见面时,你才会叫错我的名字。”证实了最坏的揣测后,硕人反倒冷静下来。
“是的,因为你们,”他摇了摇头说:“乍见之下,实在是太像了。”
岂止是施秉宏认错而已,回想起她和启鹏初次见面的情景,硕人的心更是不停的往下沉,他叫她什么?薇薇?对,就是薇薇,他竟把她看成了念念不忘的亡妻!
为什么他对于娶她这件事,会那么的坚持,真相终于大白;不.不只是他那晚默认的,自己是他索债的外加利息.还因为………
那个字眼实在太伤人了,让硕人光是用想的,就恍如万箭穿心般难堪,但她又怎能永远迥避活生生的事实?拒绝承认她只是………只是一个“替身”的事实!
最讽刺的还是在这电光石火、遍体鳞伤的刹那间,她竟然还能因至恸而认清了另一件更残酷的事实。
她爱启鹏,老天爷啊!这是个多么悲惨的玩笑?她竟要在事已至此的情况下,方才直见自己的真心。
但这一切其实早就在她心中萌芽生根了吧?无论他的行为有多卑劣、他的动机有多狠毒、他又是怎么样的欺凌利用她,她都已经爱上他了。
所以才会答应嫁他,所以才会委曲求全,所以才会满怀希望,所以那晚才会觉得那么、那么的恨他!
如果不是情已深种、爱已独锺,她又怎么会对他的无情产生恨意呢?
她爱他,不顾一切、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爱一个仅仅把她当成已逝前妻替身的男人。
硕人知道从此以后,天地再大,她终难再从对启鹏的爱中赎回自己,往后她再也休想拥有如过去那般自由自在、海阔天空的心灵了。
“硕人?”见她半天不说话。脸上血色尽失,秉宏既着急又担心的问道。“硕人?”
“麻烦你送我一程,”她闭了闭眼睛,然后用着教人反而分外担心的森冷口气说:“我想回家了。”
硕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甫抵家门,便又迎上了另一个重大的打击。
“程勋?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还要再过两天,你们才会回来吗?
“硕人,”程勋见到她,立刻冲上前来扣住她的肩膀,完全无暇顾及仍站在一旁的秉宏。“你马上跟我来。”
“要去哪里?”
“医院。”
硕人一边任由他拖着走,一边仍挣扎着问道:“去医院做什么?谁住院了?该死的!程勋,你说啊!”
“是委员,”打开车门推她上车后,程勋自己再跳上驾驶座,“砰!”一声关上门。“他坚持提早返国,并一直撑到进家门时才再度心脏病发,硕人,你一定要坚强一点,因为这回………恐怕凶多吉少。”
“不………”硕人把脸埋入双掌中,在程勋疼惜的右手圈上她肩膀的时候,终于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失声。
第八章
距离天亮大约还有两个钟头的时间,但是瞪着一双乾涩眸子的硕人却了无睡意。
从前天下午赶到医院至返回家中的现在,硕人已有将近四十个小时未曾合眼,不晓得“晕倒”或“崩溃”这两个结果,哪一样会先来?
“硕人,”启鹏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轻轻的环上双臂。“是程勋送你回来的?”
她默默的点了点头。“吵醒你了?”
“我根本没睡,你们聊了多久?”启鹏前天下午在公司接到程勋的通知后,即刻赶赴医院,并与程勋轮班守候进兴,以及仿佛也快成为病人的妻子,可是除了昨天傍晚在确定进兴已月兑离险境时,曾返家沐浴包衣之外,硕人始终坚持要待在父亲身边。
之后醒来的进兴则要求与硕人独处交谈,于是她便要丈夫先回家休息,碰上这件事,两人之间的冷战反而自动化解掉了。
“差不多两个小时,再多医生也不准了。”
“聊了些什么?”感觉到妻子的身体一僵,启鹏随即道:“你如果不想说,就当我没问,没关系。”
硕人闭上眼睛半晌,强忍住满怀悲伤。然后右手牵着他左臂,左手拉他的右臂的,促使他将她搂得紧紧地纳人怀中。“我好冷。”
“有我在呢,硕人。”他的下巴轻抵在她发上。
“他把转移股权的实际情形告诉我了,说你坚持以购买的方式,从他手中接过那三百多万他本来打算全数赠与我的股票。”
“赠与是他的心意,但购买却也是我的坚持,我本来是打算把那些金融股当成新年礼物送给你的。”
“同时让他有一大笔钱好退休养老上这也是进兴跟她说的,启鹏的报复手段,好像有软化的迹象。为什么?
“那笔钱他已全数转进程勋的帐户,做为他日后竞选的基金;”启鹏巧妙的转移了话题,显然不愿意多聊他对进兴态度转变的理由与过程。“其实程勋竞选的费用,他大可不必操心,自燃有我做他最坚实的后盾。”
“爸说你的钱,他绝对不能收,而且那些股票,”硕人的声音低了下去。“本来也就该还给你。”
这下换启鹏浑身一震,将她旋转过来。“硕人,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又究竟想对我说些什么?”
抬起头来看着这个教她真切尝到何谓爱情滋味的男人。硕人恨不得能将父亲告诉她的事,对他倾吐个够,或者什么都不说,只把自己窝进他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也行,然而她终究无法纵情任性,只能抬起手来,轻抚着他的左面颊,答非所问的说:
“我知道这里一定已经不痛了,但你每次想起来,应该还是很生气吧?启鹏,对不起,我绝对不是有意那样做的。”
他连同她的小手一并按住笑道:“拿十个吻来换。我就原谅你。”
如果他们之问其他的恩怨与牵扯,也能够用这么简单的方法来消弭或偿还的话。那该有多好?
想到不得不说的事。硕人顿时又泪眼迷蒙起来。“爸爸告诉了我当年的事,说他对不起你的父亲与大哥。也亏欠你的母亲与你。”
启鹏脸上的笑容冻结,原本的温柔立时消散无踪,抿紧了双唇.继续盯住她看。
“所以当他最近由程勋口中得知他当年刻意接近自己的实情时,不但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觉得非常的欣慰,凭程勋的资质、怀抱与志向,进入国会殿堂。成就绝对不会输给你英年早逝的大哥王威鸿,代替他足足有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