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施秉宏也能称得上是朋友,那我余启鹏就不需要敌人了,你最好马上把他的胡说八道都给我忘个乾净,因为他说的全都是假话。”
“你说的才没一句真话。”硕人冲口而出道。
“你说什么?你宁可相信一个专门染指人家妻子的小白脸。也不肯相信自己的丈夫。”
左一句打她的主意.右一句染指人家妻子。说得好像她真的已经出轨了的样子,让从不曾遭受这般羞辱与委屈的硕人终于爆发出来。
“他说给我听的事,你从不曾提过,我怎么知道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你在田薇妮死后近十年才再婚,我只觉得你情深意重。一方面不愿再勾起你的伤心往事,一方面也自私的想与你展开只属于我们俩的新生活。因此才会从来不曾问起她的事;但有件事,你却彻彻底底欺骗了我,让我忍不住要怀疑起你另外到底还对我撒了多少谎?”
“我骗了你什么?”
“你敢说你没指使程勋暗中骗取我爸爸的股票?”
启鹏的表情虽然维持不变,但一闪即逝的诧里兼杂尴尬,却仍然出卖了他。“事情并不像你所以为的——”
他在解释!既然需要解释,便表示确有其事.否则依照他的个性大可以一口否认,而他竟然在试图解释。
“我只问你有没的这回事上不甘被骗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我爸爸那些银行股是不是已经落入你风云的掌中了?”
“是的,那些股票确已进入商讨转移的阶段,可是——”启鹏心念一动,马上停止解释反问道:“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因为不愿影响到那位女职员,更何况从头到尾,她都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硕人面对这个问题。便只抿紧了双唇,什么都不肯说。
“是令尊,对不对?人都出国考察去了,还不忘向你告状诉苦?”
“你怎么不猜是程勋?”
“就算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出卖了我,程勋依然会是支持我的人之一。”
“他果然是你的狗腿!”硕人悲愤交攻的说。
“你说错了,我们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你利用他去我爸爸身边卧底,算什么好兄弟?为了骗过我,你甚至还让廖大哲对他动手,这又算什么好兄弟?”
“你不会懂的,我只告诉你,易地而处,我也会甘心为程勋挨拳头。”
“我是不懂,”硕人受不了一再受骗的打击,陡然尖叫遭:“不懂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不懂我都已经答应嫁给你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爸爸?你说啊!余启鹏,你来告诉我,为什么长得相貌堂堂的你,要尽做些恶毒的事?为什么程勋那端正的外表下,又会有着一颗魔鬼般的心?使他不惜背叛我那长久以来,那么信任他、爱惜他,现在还决定要提携他的爸爸?”
“因为马进兴从我父亲手中夺去的.我都要从他身上加倍的索回。”启鹏挥舞着拳头数道:“权势、金钱、声望、乃至于,”他咬牙切齿的说:“生命。”
“生命?”想到自己查阅得来的资料,和程勋所告诉她的细节,硕人的泪水不禁奔流得益护厉害。“太荒谬了!你真以为你爸爸跟你大哥是我父亲害死的?”
“我不只是以为而已,硕人,如果你跟我一样,原本有个完整美满的家庭,一个虽忙碌,但值得骄傲的父亲,一个虽志趣不同,但让你敬重友爱的哥哥,一个永远以支持丈夫、疼爱孩子为先,脸上时时带着温婉笑容的母亲,却在十六岁那一年,遽然失去所有,那你就永远都不会忘记夺走这一切的元凶!”
“官商勾结、利益输送、贿赂关说的事,我承认也许都有,但后来的车祸却纯属意外,你不能把那笔帐也算到——”
“我能!”启鹏一口喝断她说:“我能!我能!你知不知道当时我爸爸已经有意退休,把为民喉舌的棒子交到大哥手中,实现他在从政之初对家母所做的允诺,说要带她到处游山玩水,写生画画?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大哥已有要好的女友,打算在来年赢得选战后,便娶她进门?”
他一步步逼进.她一步步后退,想要捂住耳朵,双手却举不起来,只能透过泪水迷蒙的双眼,由着他不断的质问。
“调停过了,钱落人马进兴口袋里,流言却全部轰向家父,半年后。在一次深入山地乡,了解当地贫穷落后的情形返家途中,车子翻覆山谷,我爸爸颅内出血,当场死亡,大哥肝脏、肾脏俱裂,却又多受了三天的罪,才闭上他那双年轻的眼睛,医生从他的血液中检验出大量的镇静剂成分,事后有当时同在乡公所内的人指出,用过晚餐后.席间滴酒未进的家兄曾接受了一罐提神的饮料,以便连夜开山路返家。”
他缓过一口气来,深邃的眼眸中写满了伤恸。“硕人,若非亲近熟悉的人送上的东西,家兄绝对不会随便饮用。怪只怪当时年少的我突遭变故,忽忽若狂,曾经迷失了好一阵子,若非程勋和………总之.等我重新振作起来时,一切彷佛都已成陈年旧事,再来追查,不啻难上加难,可是由于我们的锲而不舍,到底还是打听出端倪来,你知道那罐饮料是谁拿给家兄的吗?”
“不………”虽然已猜到答案是什么,硕人依旧拚命的摇头。
“很遗憾的。答案是:是,硕人,那个人正是——”
“不!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她终于捂住耳朵狂叫道。
“你一定得听,”启鹏却扣住她的手腕.硬生生拉开来说:“就是你心目中那又慈祥、又伟大、又无私、又仁厚的的父亲,硕人,你听清楚了,造成我们家骨肉乖离、天人永隔的人就是你的父亲!”
“就算真是如此好了,你们又为何忍心扯我下水?虽说父债子还。也不是没有的事,”硕人一张俏脸早已惨自如纸,毫无血色。“但你怎么狠得下心来,程勋又怎么会允许你这么做?”
“他不是没有试图阻止过你。对不对?”启鹏可以感觉到自己额上青筋暴现。老天!眼见她受苦。并预见马进兴会因此痛不欲生,他不是应该得意才对吗?为什么结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为什么他会反过来觉得苦不堪言呢?这种心疼的陌生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对,程勋的确曾力劝过她拒绝这门婚事。“他又有没有阻止过你呢?”
“你说呢?那几乎是我们相交二十年来,他差点首度跟我翻脸。”启鹏的唇边浮现一抹苦笑。“为了一个女人,”他摇了摇头说:“硕人,坦白说,你的魅力还真不小。”
在这一点上,程勋待她毕竟是仁厚的,然而对照于程勋的不忍,岂不更加彰显了眼前这个男人的狠烈决绝?
“那你呢?为什么你没有听他的劝阻?为什么不惜与他为了我而起冲突?为什么坚持娶我?你明知道伤害爸爸,就等于伤害我了。为什么还是连我,你都不肯放过?”
依旧紧紧扣住她双腕的启鹏这时早已心乱如麻,为硕人的乍然得知股权转移之事、为施秉宏的尾随纠缠、更为跨出报复的第一步后,却得不到意料中快感的惶恐。
“因为我是个只讲利益、不重情面的奸商,没有附加利润的生意,我向来不接。”如果继续折辱她,他的一颗心是否就能重新得到安顿呢?
硕人那在疯狂奔流的泪水中突然绽放的惨澹笑容。看得启鹏心头一惊,就像挺立于狂风暴雨中的花朵,凄艳绝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