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离开了喧嚣热闹的顶楼餐厅,余启鹏转进电梯,迅速按了关门钮,直下三楼,他知道那里设有一方小小的酒吧,自己可以在里头得到片刻的宁静。
电梯门一开,在开始下降的途中,启鹏便转身透过澄澈的玻璃,俯视繁华的夜景,在璀璨如星的灯火下,这座城市隐藏着多少不为大众所知的污浊与丑陋呢?
启鹏浓眉下的双眼眯细,一管悬鼻下的双唇跟着抿紧,紧到几乎都要成为一直线了,两只手则牢牢扣住及腰的钢栏;美丽而又残酷的都市丛林啊,我余启鹏誓要掀起风云,让你匍匐在我——。
电梯抵达楼层的叮咚声惊醒了他的冥想,启鹏回眸转身,走出电梯,加大步伐往他的目标行去。
仅仅十坪大的“一隅酒吧”,果然只是这间五星级饭店的一隅,启鹏前脚才刚踏进,撑持了一晚的戒备心情便全数放松下来。
他如识途老马般往吧台走去,却发现自己惯坐的角落已遭人捷足先登,不禁略觉不满的微锁眉头,甚至有扫兴之感,在拂袖而去的念头几乎都已经成形的刹那,座上客微微朝人口处右侧过来的面孔.却让他立时化做石人,呆站在原地。
三月份的天气,最是令人捉模不定,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难怪会有“春天后娘面”之说,而眼前这位女郎则显然选择了热天的打扮。
但见她一袭高领抚袖迷你洋装。火红的色泽和领上胸前的金珠缀饰。直衬得双臂肤白似雪。迷你裙下的修长双腿则包裹在黑色丝袜中,一头又长又髻的黑发垂披下来,让原本在外的背部,顿时显得若隐若现。
还有那微侧的脸庞,首先映人启鹏眼帘的,便是那浓密的眼睫,半合下来,恰似两把轻盈的小扇,娟秀的鼻梁丁,是润艳欲滴的红唇。
启鹏的双脚开始不由自主的往她的方向迈去。
她把空杯推向酒保,示意再来一杯。”小姐,你已经喝掉三杯威士忌加冰了。”
“我知道。”
“威士忌不比香槟,是真的会让人醉的酒,你——”
“我说我知道自己已经喝了三杯,可见得头脑还很清楚,并没有醉,来!再给我一杯。”她果然是一脸的冷静,口齿也还算清晰。
酒保略微犹豫了一下,来这里品酒的客人.大多沈默寡言,也甚少闹事之徒,或许是当初名字取得好吧。一隅之地,仅供人暂停一刻.之后便再分别重新投入万丈红尘中,各自相忘。
但眼前这位红衣女郎却让他难以弃舍不顾。从一个钟头前进来挑角落坐下后,除了点酒,她便几乎没有再开口过,酒一口一口的啜饮,眼神一分一分的迷蒙,像是置身于一个只有她自己清楚的所在。
他虽是酒保,却是最怕碰上酒醉的客人.尤其是酒醉的女客人,酒只宜喝到微醺;双颊酪红,神态慵散的女人最美,如果不知节制。喝到烂醉,醉后且失态闹事的话,在他眼中,便是天底下最最难堪的场面之一。
“好吧,但这可是最后一杯了。”他边倒边说。
“喂,哪有酒客要喝,酒保不卖的道理?你不怕我向你的老板告状抗议?”她有此不解的望着眼前这位特立独行的酒保。似乎是打从坐上这里以后,首次注意到他,这才发现他相貌不俗,尤其是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彷佛能看透人心似的。
他笑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把盛满琥珀色佳酿的杯子往她面前推,并重复一遍:“最后一杯。”
她撇了下唇角,刚要伸手去端杯子,杯口却已猛然被只手掌盖住。“薇薇,不要再喝了。”
她迅速转过头来,盯住那只手的主人。“先生,你恐怕是认错人了。”
启鹏的手掌方才离了杯口,便改而扣住她的肩膀,瞪大的眼眸、震惊的神色,在在显露出他焦灼及仓皇的心情。
认错人了?是吗?但那眉、那眼、那玫瑰般娇女敕的红唇。实在是太像、太像了,教他如何能仅依一句“认错了”。便打退堂鼓?
“原来是余先生的朋友,”酒保在他们对峙的沉默中开口:“那我刚刚真是瞎操心了一场。”
“我不是他的朋友,”她转过来瞪往酒保说:“也不认识这位先生。他认错人了但酒保却会错了意.轻声笑道:“余先生,你不是在顶楼开餐会吗?怎么有空下——”他弹了下手指,自以为明白的恍然大悟说:“是你得罪了女伴,害她到这里来独酌了一个多小时,现在终于忍不住跋着赔罪来了,是不是?”
她本来已侍翻脸发作,闻言却立即改变了主意,不但放柔了表情,还按上他犹搭在她肩上的手。“今晚楼上的餐会是你开的?你是余启鹏?”
启鹏领首。“你总算想起我叫什么名字来了。”
“余先生,漂亮的女孩是要让人疼,而不是要让人心疼的,你快快向她道歉,带她回楼上的餐会去吧。”善解人意的酒保,已把被他们两人遗忘的那杯酒从吧台上收走。
“我们走吧,薇……不,”启鹏苦笑着说:“你不是薇薇。我的确认错人了。”
“我跟你口中的‘薇薇’长得很像?”她望着收回手的启鹏问道。
“嗯,若不仔细看,真会以为你们是同一个人。”
“那她现在人呢?你这么说,倒挑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可以跟她见涸面吗?”
她完全没有料到此言一出,换来的竟是他突然转为苍白的脸色。“她……离开我,不在了。”
她迅速自椅子上滑下来,满怀歉意的说:“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一股同病相怜的情怀掠过心头,使得她冲口而出道:“那你就把我当成一夜薇薇吧。”
启鹏俯视高及自己肩头的她,忽然有种时光错置的感觉。一夜薇薇?嗯,这主意不错,真薇薇、假薇薇、一生的薇薇、一夜的薇薇,有什么不同?又有何不可呢?
瞧她这一身性感的打扮,又一个人在这里独酌,加上精雕细琢的彩妆,身分不言可喻,且主动投怀送抱,长夜漫漫,也罢,就接受她的慰藉,以解一晚的寂寥吧。
他拿起她挂在高背椅上的黑色针织披肩。一边帮她围上。一边吩咐酒保:“这位小姐的酒钱挂在我帐上。”然后便环着她一路走进电梯。
金碧辉煌的两扇门刚刚才合拢,启鹏就把她纤细的身子拉进怀中。“既然说好要做我一夜的薇薇,就得从头到尾像足她,无论何时何地,把握良机展现炽热的深情,正巧是第一步。”
还来不及搞清楚他这段话是什么意思时,启鹏的双唇就已经覆盖下来,攫住了她的红唇。大吃一惊的她本能的抗拒着,然而,那显然经验丰富的唇舌,却几近圆滑的意欲哄她轻启唇瓣。
迷蒙的思绪逐渐厘清,她蓦燃记起今日盛装及举杯浇愁的原委,于是开始用双掌推拒他的胸膛,不愿依入他坚实的怀抱,双唇更是死命锁紧,说什么也不肯屈服在他的辗转挑逗下。
所幸电梯也已经来到了他停车的地下三层,放开她后的启鹏犹自牢牢的盯住她看?热力彷佛要直接渗进眼光掠过之处的皮肤似的。
“我……我把皮包漏忘在‘一隅’里,你先去发动车子,我上去拿一下,立刻下来。”她甚至不敢再触及他的逼视。
连尚未得手前的欲迎还拒,故作矜持都像极了薇薇?启鹏顿觉“胃口”全失,想引得他更加渴望吗?这个嘛,恐怕她要大失所望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下次两人再在酒吧碰面,可以肯定的是,她绝不敢再乱耍花招。